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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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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自己都没有头绪,部下们岂不是也一样?个个宣誓一样要戴罪立功,却一筹莫展,最后为了不让他再逼着出抓捕计划,这个立刻要去城门值守,那个立刻要去车马行蹲点儿

    人走完了,他还是毫无睡意,披了件将帅大氅,举着一盏油灯,分析城区图。

    眼看鸡打鸣了,他还是在图上乱勾,嘴里念念有词:“躲哪去了呢。”

    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人,猛地回头,将帅大氅都滑落了下来,短刀却扣手上了,可见暗魂的训练对他已经深入骨髓。

    一看站身后的是牙扬古,不由意外道:“将军。你怎么来了?”

    他们也是一支军队,虽然有更正式的官衔,但还是习惯称呼牙扬古“将军”,或者“中军将爷”。

    牙扬古也知道他执拗,见天都亮了,他还痴了一样折腾,心里涌起一阵怜意,想告诉他“暗魂”的工作就是这样,天时地利人和运气都很重要,某个任务或者某个案子它不一定能出结果,但他是一个官衙的头头,而“暗魂”提出来的就是“必纠背后”,自己也不能把暗魂之训给否了,就从另外一个角度告诫说:“凡事要像弓弦,一松一张,不然巴依乌孙在外头活跃,你却垮了。”

    李常胜却一脸坚定,有力地说:“没事的。将军。我年轻。身体好。”

    牙扬古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说:“你拉得太紧,脑子能保持清醒吗?你自己都不清醒了,巴依乌孙却在清醒着,也许他吃了顿饱饭,好好睡了一觉,养精蓄锐,准备逃走。”

    李常胜想了一下说:“他不也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逃?”

    牙扬古示意他坐下,而自己移动脚步坐到他上首。

    坐下了,牙扬古则谆谆教导说:“他不会,他不是考虑很多路,他只在钻一条路。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当年我做马匪,大雪天被人追杀,啃着桦树皮,心里想着的不是怎么摆脱他们,而是一个劲想着怎么耗死他们。最后我顶住了,他们没吃没喝,追不下去了。我来,就是特意看看你,告诉你,别绷断了自己。你要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大王,对你都寄予了厚望。你不是为了一个巴依乌孙活着,而是要为了很多巴依乌孙这样的恶狼而活着,就算这次逮不住他,还有下一次。”

    李常胜连忙说:“学生受教了。”

    牙扬古又说:“我们突然清扫庭院,抓捕这些奸细是为了干什么?”

    李常胜想了想说:“怕他们传递消息。”

    牙扬古点了点头,轻声说:“不是怕他们传递消息,而是怕他们及时地传递消息,就目前来说,我们东夏征召的范围,这些奸细怕是还不清楚,窝点没了,东部的情报传不过来,鸽棚没了,包兰的情报传不出去。这个时候,你追捕的力度越大,逼得越紧,奸细跑回去的速度就越快,你就能保证一网打尽,没有一人漏网吗?”

    李常胜想了片刻,道:“不能。”他突然明白过来,醒悟道:“所以要外紧内松,不给这些人紧迫感。”

    牙扬古像很有学问的人一样微微点头,表现出“孺子可教”的意思,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李常胜欣喜道:“我明白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将他们抓捕归案,而是给他们制造障碍,拖延他们回去的时间。”

    牙扬古笑道:“你明白就好。”

    他说:“夜里又来了情报。敌人又增兵了,据说拓跋黑云也抵达前线,这些情报还要证实,你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派人联络我们的几个长线,看看拓跋黑云会不会解野利有信的兵权,处罚他,杀他,野利有信是否甘心,他手里也有兵,是会与拓跋黑云内杠,还是干脆联络我东夏”

    李常胜一下抓住关键,反问:“哪种情况对我们最有利?”

    牙扬古说:“我们的目的是和敌人决战,以优势兵力吃掉敌人东线的主力,野利有信夺权被杀,而他的心腹保存下来,有将来被我们策反的可能,这样的结果才对我们最有利。”他起身说:“先去睡一觉吧。醒来之后给我优先办这个事。”

    牙扬古正要走,一名李常胜的部下匆匆闯进来,看牙扬古在,连忙参见,然后,站在两人面前告诉说:“天亮的时候,有人发现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被人杀在大街上,手段极为残忍,马快快速追查到她们家里,发现家里也死了个老人,有奸细活动过的迹象,而且像是两个人,就给报了上来。”

    李常胜连忙向牙扬古看了一眼。

    牙扬古想了一下,说:“该去看看,去看看吧。别分担太多人力和精力。”

    李常胜一抱拳,带着部下就走。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生意人都已经爬起来忙碌,巴依乌孙呆过的饭铺外站着府兵和马快,聚集了十好几个街坊,张天鹅也在里头,她大声地给周围的人讲她的怀疑,说斜对面这家女主人向她租房子的事情。

    李常胜赶到挂了一耳朵,就让一名部下找她询问,自己带人进去,在里头查看了一番,发现了几个线索。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

    家里被翻得很乱。

    钱柜里的钱好像直接被倒出来拿走,一些小币滚落下去也没有捡,金银细软都有被卷带走的迹象。

    发现的女尸身上找到一个包袱,报案的人没敢动,里头钱、金银首饰都在。

    李常胜把拳头放在鼻子下面沉思,他怀疑这个女人是主动走的。

    他开始查看房屋里几个人活动频繁的区域,在那女人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张纸,上头抄了好几个时辰结合那女人死亡的时间,就是写下的第一个时辰。这个纸张?他拿起来在鼻子里闻闻,虽然什么也没闻出来,但是思绪已经发散出去,这几个时辰代表着什么呢?

    他喃喃道:“这几个带刻钟的时辰是什么意思呢?”

    紧接着,他跟一名紧跟着的部下假设:“如果这两个杀人的男子就是巴依乌孙和另外一个叫什么竺的奸细,他们昨天晚上不杀人,今天早晨杀了人,杀在大街上,他们是去干什么呢?逃跑。对,逃跑。”

    他又说:“金银都在那个女人身上,看来这个女人是主动的,想跟他们走。有了这个女人的帮助,他们该怎么走呢?”

    回过头来问:“死人的街道是哪个?”

    别人立刻在城区地图上指给他看,他就摊到桌子上,问手下:“去各个城门询问了没有?看是不是有”一刹那,他想起了,自己的部下中有半夜赶去轮值的,至今还没报来消息,说明城门上走脱的可能性不大。

    直接走过城门的可能没有,只剩下车马行了,他在附近车马行和人死亡地点连了一条线,懊恼地说:“是马车。是向东。巴依乌孙混上了马车,出了东门纸上记下来的时辰和时刻,是马车发车的时间。这女人,真该死,自己找死。”

    他一挥手,喝道:“一边去验证我的推测,一边追赶这辆马车。”

    等人按他的吩咐去做了,他又自言自语说:“只要出了城门,人就会跳车而去。将军说得对,我是逼得太急了。回去睡觉吧。”

    刚刚走出来,东门值守的部下在军卒的帮助下擒了个人回来,个个都很兴奋。

    他走到跟前,部下就说:“长尉。抓住了一个。是和巴依乌孙一起的。他混在马车上,混在马车上,被我们检查马车的时候发现了,当场摁倒,逮了起来。只是追问他巴依乌孙在他,他也不知道,说是马车位置不够,坐不下四个人,巴依乌孙让他一个人上了马车先走,自个要带女人和孩子走。”

    李常胜干笑两声,反问他:“巴依乌孙这么好吗?他要带走的人死在大街上。”

    他冷哼道:“如果我所料不假,你们擒了人,把马车放走了,对吧?”

    部下说:“没错。没错。马车是按点的。又是我们东夏自己的,上头的人还和我们一起擒奸细,我们扣车干什么?”

    得到就是这样的结果之后,李常胜笑了,牙齿恨恨搅动,念叨说:“好一个巴依乌孙。不愧是和大王争夺过东夏的人,果然名不虚传呐。”

    部下们不理解,还要去车马行检查之后的马车,说走就要走。

    李常胜一把拉住一个,喝道:“别去了。如果我所料不假,巴依乌孙就躲在大马车的底下他杀了那母子,追上马车,吊在马车底下出的城,这个被你们抓起来的奸细,是他用来检验你们搜查的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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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节 让开大道() 
巴依乌孙果然吊在那辆长途马车上出的城。

    城门洞之外就意味着自由所在,巴依乌孙扭头看着转动得能让人头晕的车轮,一阵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但是眼前门洞的阴暗在眼前过去,并没有意料之中青草芬芳的气息,一股晨风中的热气刮了过来,渐渐的,地上深辙似坑,牛马的粪便刮着脊背。喧嚣声随着晨风飘来,竟是越来越炙,路一侧停放着绵延的荷实大车,拉车的大牲口时不时不自觉地敲着前蹄,喷着响鼻。

    两只抓住车板横梁的手臂渐渐发酸,最后木无知觉。

    巴依乌孙一出城就要从马车底下出来,亡命而去,但外面格外不对劲儿,时不时有人说话,他不敢一出城就丢开横梁,落到地上,便这样支撑着,支撑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热汗越来越多。

    终于,他支撑不住了,从马车底板上耷拉下来两只脚,丢开横梁,落到地面上,巨大的惯性让他脊背猛地一疼,随后马车像是被抽走了,一段晨曦从正上方伸展。忍住巨大的酸疼,他飞一样爬起来,道路上一时无人,却同样排着一道荷实的大车,一扭头,路的一边有片林带,他立刻就蹿了过去。

    刚刚把沾满粪便的衣裳甩掉到林带前的排水沟里,跳进林带,他就懵了,林带里有人,还不是一个人,这些人应该是东夏官府里头的人,围成了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坐成小小的圈子,除了一个人睡眼朦胧地看他一眼,其它人仍是各靠树木,护具摆在脚下,刀剑搂在怀里。

    他转身就要跑,那个看过他一眼的赶车士兵找个帽子盖在脸上,伸了伸修长的腿脚,哼哼说:“没看着我们歇在这儿吗,拉粪到别地方去。”

    当是拉粪的?

    岂不是没有看出来?

    巴依乌孙也不分辨,掉头就走,走出这片林地,依照太阳辨别方向,他向西南走去,走不几步,他明白为啥歇到林带里的军车夫不提防,让他去别地方拉粪。越过几块像是庄稼地的土地,眼前是一片荒地,最近处是一个营地,大小旗帜迎风招展,帐篷拉了十来个,露天的人更多,恐怕要好几百,有些还想再睡会儿,有的正在收拾露营的皮囊,马匹和平板车都在东边阵列着,一两匹欢实的马儿开始挣缰绳,口鼻中恢恢直响,不远处,几辆运水的马车载着巨大的水海,底下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光脊背的大汉,有的搭着布巾,有的只顾往脸上捧水,有的喊着要喝两口。

    他也一阵口渴,想去抢,没有敢。

    一阵恐惧感涌上来,他脚下一个趔趄,绕过去就跑。

    他以为自己可以飞快地逃离这个营地,离开了,就安全了,然而上了荒滩,爬到略高一头的地方,一眼望去,由远及近,到处都是这样的营地,云旗,三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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