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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珠三曲-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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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新鲜的空气,我差点满足得晕倒,身体也开始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刚才怕宝宝吓着,所以我一直命令自己不要害怕,不准发抖。现在到了门外,被压抑太久的惧怕情绪一下子毫无保留地反噬了回来。
不一会儿,狐狸也出来了,身上的腥味在屋外这种清新的空气里闻着特别刺鼻。他没有看我,而是无精打采地拖着刀走到院子里的水缸边,将刀往旁边随便一扔,洗起手来。
忽然,屋内好像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听得我寒毛直竖。死了这么多人,这里不变阴地也变阴地了。想到这,我忽然神经性地觉得背后有无数具尸体在看着我,赶紧扶着腰走到了狐狸身边。
他洗手的姿势很笨:伸出一只手飞快地从水缸里捞出一捧水浇在另一只手上,然后双手快速地合在一起搓两下。待水流尽后又伸手捞起一捧水,如法炮制。
我拿起旁边那个黑呼呼的葫芦瓢:“为什么不用这个?”
他低着头,没说什么,半天后,他将双手伸到了我面前。好家伙,还想要我为他服务。
我没好气地说道:“蹲下。”
他耷拉着脑袋,乖乖地蹲了下去。
我舀起一瓢水,慢慢地倒在他那脏兮兮的手上。他也很配合,就着我的水赶紧搓。不一会儿,那双手就在黑夜中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像象牙一样白。
洗干净双手后,他还是那样伸着手,一动不动。我会意地舀起水,朝他的手臂上倒去,接着是他的身体,他的头……
天很冷,水缸里的水当然也冰凉刺骨。我每浇一次,他就轻微地发出一声:“嘶——”
听多了,我忍不住劝道:“你不想杀人,就不要杀嘛。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以为鲜血能护肤么?就做一个快乐的毛贼,多好。”
“深,深仇在身,刀不得不快。做个毛贼,也只是为了不以杀人糊口而已。”他哆嗦着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人活于世那么多年,要是不懂放下,那还活不活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执迷于仇恨的,有时候,看开了,也就看开了。”
真正适合报仇的人根本不会像他这样故意弄得一团糟,而是白衣飘飘,脸上带着魅惑众生的笑,轻轻一抬手,别人的命就已经化为乌有。那种人脑海里没有任何生命宝贵的概念,所以,他毁灭别人时也不会有任何痛苦。还有一种人,被逼无奈不得不报仇。但她有着明确的目的,所以幸苦劳累也不算什么。至少她知道,报完仇后,生活会变得更好。
最可怜的就是像狐狸这种人,刀快,却不衬手。
“喂,脸上还有。”脚边的人嘟囔道。
我忙将注意力从沉思中收了回来,舀起一瓢水朝他头顶上淋了下去。
“哇,好冷。”他像藏獒一样摆了摆头,甩得水花四下飞溅。然后他站起身,用手抹了一下脸:“我去找件衣服换。”说完,他拿起刀,转身朝客栈的老板房走去。走了几步,他忽然回过头来盯着我,细长的眸子里流动着玩味的笑。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人质,只好认命地跟了上去。
他在屋内翻了半天,最后穿了身挺艳丽的衣服出来。鹅黄绿的广袖长袍,内搭朱红色的长衫,腰系金丝腰带,颇有司清的风范。本来他就是个美人,换上件好衣服,那美人的身段就显出来了。昏黄的烛光中,那双有着美好弧线的眼睛明亮而研妩,足以让人散去七魂六魄。再加之刚才他洗了头,所以他解开了发带,一头美丽的直发温柔地垂在脸颊两侧,将他的脸衬托得更加妩媚。狐狸的样子虽然不如司清那么美得惨绝人寰,可他这头头发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头发,滑亮得简直可以当镜子。
见我直直地盯着他,他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另外的衣服都又臭又脏,不合身,只有这几件还能凑合。可能是他们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卖。”
我赶紧点头,表示我并不在意。一般见过司清的人,都不会对其他任何男人的打扮提出异议。
他更加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咳,你去院子里等着,我弄点东西到车上。”
我很听话地朝外边走去。
“喂。”他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询问地看着他。
他挤出一丝笑:“里面真的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
我无奈地翻了一下白眼,转身,再也懒得看他。
搬东西时,我发现狐狸确实很有当贼的天赋。你看他将宽大的袖子系得高高的,光着膀子。左手一只酒坛,右手一个箱子,在院子里走得飞快,眼里闪着异样夺目的光芒,嘴里还哼着小曲。不仅杀人时那份郁闷一扫而空,还越来越精神。活脱脱就是一只偷到了鸡的得意小狐狸,甩着尾巴跑来跑去。我一边看着他笑,一边暗自发力,用脚在地上画了几笔。
搬完后,他朝我挥挥手,让我先上车厢,他自己去放火。我走到车厢边一看,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不由火上心头。
冬天的房屋特别干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等他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火舌已经舔到屋顶了。看到我还站在车厢旁边,他愣了:“怎么还不上去?”
我指着被占了一半的车厢气愤地说道:“这么小的地方,你放了这么多东西。不行,你得给我开扇窗。”
他摇摇头:“开窗你跑了怎么办?”
我冲他挺了挺浑圆的肚子:“你有没有人性啊?那窗户像碗口那么大,我能钻出去吗?不开窗车厢里都能闷死人,你忍心让我一个大肚婆憋死在里面啊?”
“那万一,你往窗外扔什么线索?”他挠挠头。
我又挺了挺肚子:“你的刀那么快,我敢扔什么线索?”
他想了想,点点头,走到车厢边,打开了一扇小窗。
我这才费劲地爬上了车厢,再顺手拿起旁边一个不稳当的箱子,“嗖”地一下扔了出去。
他急忙挥舞着光光的胳膊心疼地接住了那个箱子:“喂喂喂,这里面可是值钱的东西。”
我抓住车厢门,幸灾乐祸地对他说道:“你不是特别的贼吗?干嘛要让钱侮辱了你呢?”说完,我使劲关上了车厢门。
他立刻在外边抗议:“要不是你拿走了我所有的积蓄,我怎么会从一个高贵的贼堕落成爱钱的贼?”
车厢里多了床被子,还算他有良心,这下再也不怕凉屁股了。我美美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继续和他斗着嘴:“那你把值钱的东西放前面吧,省得我将它弄丢了。对了,要是我再想上茅厕你敢不停车的话,就拉在你的这些东西上。“
“砰”他使劲拍了一下车厢壁,换了音调冷冷地说道:“你也别太过分啊,别忘了,你是被我绑来的。”
同样的威胁对我用两次就不管用了,我表示性的笑了几声:“哈哈哈。”然后就再没理他。因为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用纱布包着的一堆馒头。看来他真的挺缺钱,连人家的馒头都搬来了。散匪大多都是些吃了今天不顾明天的人,这些馒头全是白面做的,比上回吃的馒头不知道好多少倍,于是我掏出一个大嚼起来。
马车开动的时候,客栈的火已经燃得很大了。冲天的烈焰窜起了两丈多高,张牙舞爪地在黑丝绒一样华丽的天空里扭动着,把整个车厢都映得明晃晃的。
我着迷地看着那火焰,血液激烈地沸腾着。这种店,烧着真痛快。还有,我相信飞墨一定能找到我。
宝宝也很兴奋地踢了踢我的肚子,这小子,和老娘我好像啊。

弦寄余音(21)

经过了一场黑店风波,再次出发时狐狸的步伐要快了许多,整整走了一天都没停。
不知是不是越来越往南的缘故,空气湿度越来越高,这对一个旅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秦中偏北,冬天气温很低,但因为空气很干燥,一点都不冻人。南方冬天的温度不是很低,很少有下零度的时候,河水也从来不结冰。但因为空气湿度很高,细小的水分子夹着寒意,见缝就钻。穿透衣服贴到人的皮肤上,立刻就能夺走人的大部分暖意,还经常在细嫩的皮肤上刻下一道道小口子。
所以虽然车厢上有被子有大衣,我还是被冻得够呛,脚趾和手指又麻又痛。无奈之下,我只好主动关上车厢窗户裹着被子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狐狸摇醒了:“少夫人,醒醒,吃点东西。”
我睁开睡得天昏地暗的眼睛,迷糊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他正蹲在我身边取馒头:“到傍晚了。”说完将一个馒头塞到了我手里。
我一个人在车厢里因为无聊,已经消灭了五六个馒头,此刻再看到馒头,一点吃的欲望也没有。再加上睡了一天,身上仍然没有睡暖和,不由有些提不起精神:“喂,还有没有其他吃的?”
他想了想:“有,我在黑店里弄到了些肉干,压在这些东西的最底层,我给你找。”
我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吃馒头吧。”从黑店带出来的肉干,谁知道是不是用人肉做的?
他点点头,跳下了车,我也慢慢吞吞地蹭下了车。
马车停在一条林荫小道上,路面已经被厚厚的土黄落叶给覆盖住了,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沙沙作响,很舒服。周围的树木大都光秃秃的,树叶基本都掉光了,只剩下树丫间那一团团死气沉沉的黑色鸟窝。放眼看去,森林里一片焦黄,到处都飘荡着一种萎靡的气息。唯一还有生气的是那几棵矮矮的松树,它们夹杂在那些高大的落叶乔木中间,身上挂满了干得发卷的枯叶,但它们仍然顽地绿着,尽管绿得有些发黑。
离小道不远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早已被冬天的寒风吹干了,露出了一块块敷满了黄色淤泥的大石块。但其中有一段溪道因为较深,还蓄着一洼水,那水塘绿莹莹的,从上往下看去,就像一块美丽的翡翠。
狐狸下车后,叫我等在车厢边,他则拿了一个水囊到那个水塘边去打水。
这个地方偏僻得有些吓人,天阴沉沉的,风吹得枯枝呜呜作响,偶尔还有断裂的树枝噼里啪啦地从树上滚下来。幸好狐狸一路走,踩得枯枝咔咔乱响,多少使这片林子有了一点人气。
我一边捶着被宝宝压得酸痛的腰,一边站在小马身边跺着脚,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忽然,我觉得在那风声中多了些什么嘈杂的声音,哒哒哒的,听起来好像在打雷。于是我大声冲树丛里的他喊道:“喂,你听到什么没有?”
他正气急败坏地拉扯着被荆棘挂住的衣袖,没好气地答道:“什么啊,没听见。这该死的刺笼好麻烦。真不知那些公子平常是怎么生活的,这么大的袖子,走路都得绊倒。”
既然他一个高手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我也不再理会那种声音了。没过一会儿他拿着水囊,甩着湿漉漉的袖子,骂骂咧咧地走了上来:“我就说吧,这衣服,中看不中用。呐,水,喝吧。”
我赶紧摇了摇头,虽然我吃了很多干馒头,喉咙渴得冒烟,但这游满了快乐小生物的水我可不敢喝。
他眨眨眼睛,好心地劝道:“这水不脏,那水塘很清亮。你最好还是喝点,都一天没喝水了。”
“真的不用。”
狐狸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大家女眷,真麻烦,那你得再等等,还要走很远才有水井呢。”说完他自己仰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然后又使劲啃了两口馒头。
我靠着车厢壁,嫉妒地望着他那白皙细腻的肌肤,暗叹真不公平。以前我和我的一帮小姐妹天天讨论怎么护肤,脸上却经常长痘痘。而他每天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皮肤却像白瓷一样毫无瑕疵。
忽然,他停止嚼嚼,奇怪地望着我们来的方向,嘴巴里还包着鼓鼓囊囊的馒头。
“怎么了?”我问。
“有没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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