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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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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送他离开是非之地,总是对的。
  ……
  这一年初,慕广韵授意东戈吞并华夏大地上仅存的古老侯国——林钟。缘由谓其国君窝藏反心。这样做,目的很微妙,看似帮助东戈国扩张领土,实则在铲除林钟的同时,陷东戈于恶战,削弱其国力。一石二鸟。适时,距离三国抢攻乐邑不到两年,苍慕、流火、东戈都还未从战争余温中缓过劲来。又一次陷入了三方鼎力的格局。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了共同目标,彼此就是敌人。当然,目前仍作君臣相处,还未撕破脸皮。其中东戈最弱。
  时间回到破城那日,已成伤的往事——当年孟寒非篡改历法,骗得慕广韵率先一月攻进乐邑,占尽了不义与先机。第二天四面八方炸开了锅,流火、东戈深感上当,也匆忙赶来夺城。慕广韵挨薄媚两刀后,仍硬生生挺到眼看着拿下孟寒非、并部署好卫城防御后,方才昏迷。昏迷得却也并不安稳,甫一醒来就亲自带兵迎战二国。因为他知道,若让别人占了乐邑,薄媚便活不成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杀到天昏地暗时,他已有些麻木,不知手中刀剑为何挥舞。
  于是一错再错。终于将除他之外的所有侵略者赶出了乐邑。于是最后的结局是,他亲手亡了薄野,当着她的面成为帝国新君。
  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苍生不能拿来玩笑。他只好走下去。百口莫辩。
  果决之下,同父亲带领的苍慕大军南北接应,一鼓作气扫平西方大小十余侯国,包括昔日大国落霜与激雷。历时五月。最后轮到林钟,却因它身处东南,被流火、东戈阻隔,此二国正愤恨苍慕不守信义,而苍慕兵力累月疲惫也不保证能够应对二国。故而对于林钟,苍慕鞭长莫及。三国不欲玉石俱焚,各自缓兵。
  而林钟也煞是聪明,审时度势,主动俯首称臣。伸手不打笑脸人。便耽搁下来。苍慕建朝,封二王一侯。
  但隐患终是要除的,不妨假以人手。
  这便是苍慕王朝限制东戈权势的第一步。这一年初,东戈听话地陷入战局。
  ……
  但其实最大的隐患不是东戈也不是林钟,而是流火。尤其雍门襄在战败屈居人下之后立即嫁妹联姻,勾结北狄,野心昭然若揭。
  流火、北狄一南一北夹着乐邑,都是兵力强盛。莫说联手,便是分别对付,也十分棘手。无论先攘夷还是先安内,都没有十足把握。好在大家都处在歇战期。
  于是慕广韵安排了这场鸿门宴。请雍门襄、司徒凉心上京做客。一旦来了就不能轻易走了。名为留朝任职,实则扣押人质。同时派两批官吏、兵马,兵分两路赶赴流火、东戈,强制接管二王国政务。渐渐同化为已在苍慕直接辖地里试行了近十个月并行之有效的中央直属官吏制度,立州、府、县,任命太守、都尉、令尹,直接听命天子。但不会削去二人王位,反而加封无上尊荣。如此可使王国名存实亡。既顾全道义,又收回权势。谁也不能说他哪里做得不对,只能吃哑巴亏。
  若行事顺利,将是一招妙棋。
  计划既成,慕广韵发出了邀请,便开始筹备归乡封禅祭祀。
  通常这边的消息都是不瞒薄媚的,自有慕子衿通风报信。这一件事也不例外。第二日慕子衿捎回来一封邀请函,薄媚亲笔,请慕广韵赴薄野皇宫赏春日宴。日期同他邀请雍门襄、司徒凉心上京聚会的时间相同。
  慕广韵不禁欣喜,没有多想,改了日期,重新向二国发出邀请。
  隔日,薄媚的邀请又来了,也改了日期,又同他新定的时间重合了。慕广韵这下便知,她是故意的了。
  “媚媚问你,”慕子衿传话道,“届时我们摆宴,你请流火王和东戈王到我们宫中赴宴,大家好久不见,一起聚一聚,如何?”
  慕广韵想了想,道:“好。”
  ……
  慕广韵终于要有所行动了。薄媚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所幸没有等到忘记。
  她倒要看看,慕广韵打算如何。

  ☆、血与温存

  (第九十一章)
  慕广韵寝宫,东墙上铁门紧锁。风声呼啸。丞相寇冯喋喋不休,奏报西北春涝灾情。慕广韵披着厚重外衣,咳嗽几声,批示拨款赈灾。
  战乱方休,又来了灾难,真是苦了黎民苍生。但愿往后的年头能风调雨顺。
  “解药炼好了未?”慕广韵放下奏折,疲惫地揉一揉额角。一旁侍奉的宦官畏畏缩缩道:“炼出来一批……”
  “试了未?”
  “试过了,但是……”
  “但是什么?”
  “好像说,没起作用。倒是试药的人,隔天死了三个……”
  慕广韵闭了闭眼:“酒囊饭袋。”
  “陛下,如何处置那些方士?”
  “杖责。”慕广韵道,“勿伤性命,醒了再炼。”
  门外孟寒非求见。一袭寒风卷着雪花涌进来,争先恐后扑到火炉上方,然后无声无息化了水汽。脚镣声响起。慕广韵负手立着,背对着门咳嗽。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孟寒非“嗵”一声跪地,端端正正,行三叩九拜大礼。
  慕广韵回身,看着他行礼,也不说平身。
  “上柱国大人……”
  “家父今晨殁了。”
  “朕听说了。”慕广韵点点头,语声沉痛,“寒非节哀。上柱国大人一生忠心不二,功勋卓著,此番为国捐躯,朕已安排妥善,七日后,行国葬,礼同亲王。”
  “谢陛下——”孟寒非又叩首。而后两下沉默。
  “葬入帝陵……”
  “多谢陛下恩赐,不必了,家父命我把他葬在故里……”
  “苍慕帝陵就在轩丘,正是故里。”
  “……”
  “月中朕回轩丘封禅祭祖,寒非携上柱国大人骨灰同往吧。”
  “是。”
  “朕封你为亭林侯,你便留在轩丘,替朕看守帝陵。”
  “……”原来如此。慕广韵顾念恩情,不忍杀他,却也再不会让他领兵了。
  “谢陛下。”孟寒非恭敬叩首。而后君臣相望,良久无话,慕广韵先伸出手,孟寒非笑了笑,豪迈勾着他的手起身,一瞬间仿佛回到从前,不是君臣,而是相知相惜的兄弟、朋友。
  他站直了身子,手上锁链轻响了响。“获准离宫这几日,我有许多见闻。你把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天下人都在称赞你的英明伟大。我说过,你会是个明君。”
  “想激怒朕?”
  “我不后悔。”孟寒非笑道,“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替你扫清路上的障碍。”
  “所以朕不会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
  夜里有人来报,说夙白又在闹了。慕广韵只道不必理会。
  隔了一会儿,又来报说,伊祈也大哭大闹起来。这下慕广韵没有犹豫,披衣起行。
  一路侍女提着宫灯,冒着风雪沿着新刷的宫墙走。抬头不见月,朔风吹星斗。寒气顺着衣襟开口钻进心肺,慕广韵在墙角停步咳了一阵,渐咳渐撕心裂肺,渐咳渐呼吸急促,待平息下来,方才继续走。远远便听到男子凄厉的哭喊,夹杂疯魔狂语。
  慕广韵命人堵了伊祈嘴巴拉去别处审,免得惊了隔壁夙白,引起麻烦。
  伊祈面上尽湿,全是泪水。藤花开遍,如索命毒花,绝望悲凉。他指甲多日未剪,将自己脸上身上抓得到处血痕。他一路口齿不清地喃喃,似乎在向什么人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慕广韵问。
  他摇头,哭泣,空洞的双目极力睁大,又放声大笑,又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杀了你……”
  “你杀了谁?”
  当然问不出所以然。伊祈癫狂起来,伸手要抓慕广韵的头面,被侍卫挡开,跌坐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媚媚……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慕广韵试探,“是不是有话对薄媚说?”
  听到这个名字,伊祈蓦地睁大眼,却不能视物,茫然摸索:“媚媚……在哪?”
  慕广韵立即拉了一名与薄媚身材相仿的侍女过来,交到伊祈手里。伊祈有些激动,紧攥着侍女的手,道:“媚媚,对不起……我那日……是去杀姬钧的……她叫我找到她,我是要找到她的,但是我要……杀了她。可是,可是……我杀了姬钧,也就杀了夫人,你的娘亲……我不知道,她们身上……芳华劫……”
  “你说什么?”
  伊祈被这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吓了一跳,瑟缩不语。慕广韵赶忙命侍女照着自己在纸上写的话问:“伊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头对我讲。”
  “媚媚?”
  “是我。”
  接下来在慕广韵的循循善诱下,伊祈断断续续讲出的往事,竟是连慕广韵也意想不到的荒唐。
  ——原来那日破城后,慕广韵在天子寝殿看到的那具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的尸体,便是姬钧。姬钧是被伊祈所杀。
  七年前,伊祈在火海中被神秘人所救,醒来后发觉身处黄金陵墓,公子桀救了他。身边还躺着一人,正是他刚刚从姬夫人兵马中救下的夙白,他分明已送她去安全地方,托人照顾疗伤,怎会在此……
  两人身上都开满红色的花。桀说,是芳华劫。
  隔日,夙白不见了。桀说,她有她的使命,你便留在我身边吧。你们,都是我的人。
  从那后他便一直在桀陵中搜寻蛛丝马迹,想要找到夙白下落。他说,伊家对不起她,他要弥补偿还。期间薄媚意外来了桀陵,伊祈大火焚断的红尘牵念又被唤醒,冒死救了她。桀捉他回去后却并未惩罚,他一觉醒来却发现桀神秘消失了。
  桀陵一众人慌了散了,伊祈便寻着线索满世界找夙白。终在墨颐找到了她。她已化名做了墨颐国君的宠妾,求哥哥留在身边帮她,帮她榨取身边男人们的可用之资。她沦落风尘了,枕边谗言蛊惑君心,策动墨颐国君与北狄联手,南下夺取天下,为她杀乐邑天子与姬铭。她恨他们入骨,伊祈知道。
  他便留下,尽力帮她。
  后来墨颐国破,夙白靠山倒了,却发现这些年里看似落魄倒台、不值得托付的慕广韵又崛起了,且正在筹谋天下。夙白又决定回到他的身边,极尽利用之能事。伊祈便做了她的爪牙,同她另外一些手下一起,潜入乐邑城,寻找她生母姬钧的下落。
  她不知从哪里探听到姬钧被姬铭幽禁二十多年的消息,而姬钧随后还真被在乐邑城中找到了。可惜最先找到姬钧的不是伊祈,是夙白另外的手下。否则事情也不会演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那日有人照夙白的意思领着姬钧去见天子薄鄢,意在令他在得知认错了人的真相后崩溃悔恨,对二十多年视为良人的姬铭由爱转恨,最好能决裂,甚至赐死于她。而当姬钧说出薄媚并非薄家骨肉的时候,二十年鸠占鹊巢的薄媚必然也会大祸临头。
  乱,就是要乱,越乱越好,让他们每一个人被命运捉弄,追悔莫及,生不如死。来偿还每一个人欠她的债。
  伊祈知道夙白心中所有压抑的恨与欲。但他却不能允许事情这样发展。他匆匆赶赴皇宫,要去阻止这场错误的相认。一是为保护薄媚,二是……为救尊贵的姬夫人铭。
  世人不知,谁都不知,伊祈与姬铭二人,其实早有私情。从他十七岁那年开始,缠绵近十年。
  他与她,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一个是徐娘半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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