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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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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交手,数十个黑衣人已经倒下了大数,剩下的几人望着大胤的皇帝,纷纷面露惧色。他在夜色中临风而立,黑发轻扬,面容如玉神色沉寂,仿佛同方才的一场杀孽毫不相干,却分明活像是阿鼻地狱来的阎罗。
    那领头的黑衣人终于按捺不住,闪身过来先动了手。慕容弋轻蔑一笑,抱着沉锦避开这一袭,又旋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朝那黑衣人的左肩狠狠刺了下去。黑衣人眼看那剑锋走势,急急要躲,奈何他动作太快,只眨眼间那尖锐的利剑便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
    那黑衣人口里溢出痛吟,捂着伤处朝后退了几步,眸子死死瞪着两人,仍旧半句话也不说。
    待那阵翻天倒海的打斗声终于消停,沉锦才敢从他怀里抬头,侧目朝不远处的黑衣人看了一眼,他覆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一愣,再要定睛看时那人却别过了头,不再同她对视。
    方才那双眼睛,怎么像是……
    恰是此时,那黑衣人忽地朝慕容弋掷去了一把暗器,他面色不变,抬手将迎面而来飞刀接在掌中,孰料却是声东击西,数枚针头泛着幽绿光芒的银针已经朝着沉锦嗖嗖飞了过去。他眸色一沉,想要带她避开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一枚银针眼看躲不过,他旋身挡在了她面前。
    沉锦怔怔的,待回过神时听见他口里一声闷哼,那枚毒针已经不偏不倚没入他的背脊。
    “君上!”她夹杂着哭腔尖声叫道。
    今上皱紧了眉头,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留,搂着她便朝远处快速地离开。其余几个黑衣人见那领头的伤口不住渗出血水,连忙问:“殿下,您的伤……”
    他发狠地按压左肩的伤处,血水顺着五指流出来,咬牙切齿道:“不必理我,赶紧追,姓慕容的受了伤走不远,务必在大胤御林军寻来之前杀了他!”
    慕容弋带着沉锦疾行一阵,只觉得胸口疼痛得似要裂开,中毒之后不能强行运功,否则只会让毒气散得更快。
    两人逃了一段路,沉锦忽然感到身旁的男人身子一沉,她当即使力扶住他,颤声道,“君上你怎么样了?”
    他很疲惫,似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伸手轻轻将她推到一旁,扶着一旁的大树坐下来,合上眼发力将毒针逼出体内。她在一旁看得怵目惊心,分明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片,额头上细汗密布,看上去情形很不好。
    她侧目看了眼四周,夜已经深了,整个丛林里时不时便能听到兽类的嘶鸣,头顶一轮圆月是唯一的照明,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可眼下这个情景,再害怕都只能强忍着。沉锦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见他呼吸稍稍平缓下来,连忙凑过去道,“君上,好些了么?”
    她不懂武功也不懂暗器,但是从他的面色来看,那枚银针一定有毒,且是厉害的毒,她不住地流泪,不待他开口又抽泣道,“你明知道我要下毒害你,谁让你替我挡的?天底下最聪明的不就是你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
    她在耳边喋喋不休,扰得人没有片刻的安宁。慕容弋的眸子徐徐睁开,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没死,现在哭丧还早。”
    她被他的眼神一吓,只好拼命将眼泪往肚子里咽,赤红着眼抽抽噎噎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慕容弋冷笑,这话问得好,忽冷忽热,背脊那块已经全部麻木了,显然不是寻常的毒。他两畔的唇角牵了牵,头靠着树干疲惫地合上眼,漠然道,“很不好。”
    他如实相告,把她三魂七魄都吓丢了一半,才刚忍住的泪水又汹涌地流出来,“那怎么办,我能做什么?”说完似乎隐隐听见了有人交谈的声音,顿时一惊,朝他道,“君上,我们不能在这儿呆着,那群人好像快找来了……”
    他点头,“好。”双眸缓缓张开来看向她,低声道,“皇后,你靠过来。”
    她急得团团转,见他这副口吻以为又是要戏弄她,因皱眉道,“你别闹了,生死攸关呐!”
    今上低笑了两声,唇色苍白如纸,“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怀里有宫中带出的天香豆蔻,能暂时保命,我手臂动不了,你拿出来喂我吃了。”
    “……”沉锦闻言也不再耽搁,连忙朝他靠近过去,伸手在他怀里摸索起来,然而什么也没有,她正不解,刚要抬头问他是不是放在别处,却觉后颈一麻,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慕容弋见她晕过去,这才吐出一口忍了许久的黑血……
    ********
    沉锦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睡过去,醒来后颈项酸麻,见他仍旧背靠着树干,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她猛地撑身坐起来,朝他靠过去不住地喊他,“君上?君上?君上你别吓我,快醒醒……”
    呼喊了良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眸子,微皱着眉,似乎疲惫异常,“嗯?”
    见他醒过来,她稍稍松一口气,抹了抹脸伸手去扶他,边道,“君上别睡,咱们得先离开这儿,你中了毒,得回宫找太医才行……”
    慕容弋寥寥一笑,“皇后这个提议甚好。只是,天香豆蔻我没带在身上,毒已经走遍了全身,我双腿动不了了。”
    她闻言一惊,“……什么意思?”
    他眸光沉冷如水,咳了几声又低低道,“我走不了,所以只能你一个人走。我会告诉你怎么走出这片丛林,到时候你沿着山间的小道一直走,便会遇上宫里的御林军,他们会护送你平安离开。”
    “……”她疯狂地哽咽,吐纳了好几口气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不行,一起走。”
    “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着,回大胤宫后,务必立定昭王世子为新君,那孩子有勇有谋,能够委以重任,由朝中内阁臣工辅政,定昭王监国,就说是我的旨意……”他说着微顿,略皱眉,声音愈发有气无力,“不许哭了,听我把话说完。”
    她哭得像泪人,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摇着头说不,“我才不听,你真的走不了么?你不是神功盖世么!有功夫立遗诏不如再试试……”
    “神功盖世”四个字听得他低低笑出声,很无奈道,“皇后太看得起我,其实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口,断断续续道:“我……你自己……没完没了……”
    女人哭起来口齿不清,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听清她的话,大意是“我不会帮你传旨,你自己去传,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就和你没完没了”。他的指尖摩挲着地上的一枚圆润的石子,笑得有些苦涩,“听话,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她哭得愈发声势滔天,像个耍赖的孩子,“不走,要走一起!”
    他叹气,无可奈何道,“沉锦,你心里巴不得我死,别哭成这样。”他微停了下,又低低笑起来,“若你不想留在大胤,我可以让你……回梁国。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回怀阳,和家人团聚,和心上人……在一起。”
    是啊,他要死了,她不应该很高兴么?她该放鞭炮欢天喜地才对!可是半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她好难过,难过得想死。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等死,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沉锦倔强得很,双臂将他挽得死死的,眼底赤红一片:“既然没法一起走,那就一起死好了。”
    慕容弋合了合眸子,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再开口时声线又是一派冷凝流丽,“那还是一起走吧。”

  ☆、第四十七章

话音方落,慕容弋身子微动便徐徐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衣物上的灰尘,姿态从容优雅,像是纤尘不染的仙人。他见身旁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因垂眸看向仍旧蹲在地上的沉锦,伸手道,“起来。”
    她面上木木的,怔怔看着他,一时不能接受。方才还一副要死的模样,怎么忽然就自己站起来了?不是毒走遍了全身么?不是走不动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上低着眼帘望她,发髻散乱衣裳残破,一张光生生的小脸上灰尘混着泪迹呼啦成一团,脏得像花猫,哪里半分平日里颠倒众生的美艳,就跟大路边上讨饭的小乞丐似的。
    他叹了一声气,弯下腰来抱她,不料却被她一把推开,朝后退了一步。
    沉锦冷着眸子定定看他,眉头大皱:“君上不是走不了么?不是中了毒么?你把我当猴耍么?”
    她不蠢,细细一思索当然就明白过来。这个人方才的种种状貌全是装出来的,什么遗诏,什么放她回梁国,全都是骗人的鬼话!别人总说她会装模作样会演戏,可遇上他,她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人家多高明的手段,随便几句话几声咳嗽就把她耍得团团转,当她的眼泪这么不值钱么?骗她哭得像傻子一样!
    目光一晃,不经意瞥见他手里似乎握着一个东西,定睛细看却是一个圆润的小石子。沉锦一愣,指着他手上的石子半眯了眸子,道:“你试探我?”说罢又冷笑了几声,“若我方才真的抛下君上走了,恐怕君上不会手下留情吧?今日你故意带我出来狩猎,故意没有射中山鹿,就是为了将我丢弃在这荒山野岭上,那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回来寻我!何必替我挡那一根毒针!”
    她言辞激烈咄咄逼人,慕容弋也不气不恼,面上仍旧很平静。好半晌,她似乎是宣泄够了,累了,终于闭上了嘴不再言声,只是目光死死地看着他。他终于抬了抬眼,语气不咸不淡:“说完了?”
    沉锦的胸口像是憋着一股火,烧得又红又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都化为乌有。是时一股夜风吹过来,她浑身一凉,脑子里忽然就冷静了几分,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对他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见她不说话,便凉声道,“我并没有真的要丢下你。”他是一个帝王,自御极以来便是以手段狠辣著称于世,一切想要对他不利的人,下场都是碎尸万段。然而对象成了她,舍不得杀舍不得上刑,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惩罚。更何况,今日他原本就是有意引那群刺客上山,他在丛林中设了重重机关,岂料这丫头会不听他的话,闯进丛林,逼得他将计划全盘打乱。
    沉锦倔强地别过脸,“就像那群刺客一样,他们要杀你,你不杀他们,你就会死。而我要杀你,我若不死,死的就会是你。所以君上不必解释,我很理解。”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她便合了合眸子一笑,神色里头有几丝悲怆,“你不忍心杀我,我也不忍心再害你,所以君上,这样好不好,就照你说的,你放我回梁国,从此再不相干。”
    今日他对她舍命相救,她又欠下了他一笔债,两人之间似乎再也牵扯不清了。说来可笑,彼此的立场是对立的,其实注定只能是仇敌,偏偏造化弄人,居然让他们成了夫妻。只是经过这么多事,她觉得自己是如何也不可能狠下心杀他了。同样的,他即便不忍心让她死,也不会再将她留在身边了吧。
    清冷的月色流转在他的双眸中,那目光仍旧无悲无喜,看着她微微摇头,“不好。”
    他想也不想便拒绝,这令她大感恼火,转头望向他,大惑不解:“彼此两清,有什么不好的。”
    两清?
    慕容弋勾起一个冷笑,她欠他的何止一条命,这样多的债与孽,这辈子也不可能还得清。他朝她走近一步,目光沉沉,“回到梁国?和你的司业在一起么?”他的语调蓦地含杂几分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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