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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他的手触到鱼肠剑时，他却有了一丝犹豫。
就在这一似犹豫间，所有听雪楼弟子手中的刀和剑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状，带着毁灭三界的力量与杀气直取石明烟。
在所有的刀和剑就快要触及石明烟时，碧落的鱼肠才腾空而起，快如流星般截向那些兵器。
“我就知道你们会救我。”石明烟忽然响起，她的眸中盛满了笑意。
听到她的话，碧落的剑一滞，他看到有另一把剑也穿透了层层的兵器网，居然是——南楚！
碧落豁然明白：原来他们都怀有相同的心思——既然不能杀石明烟为楼主和靖姑娘报仇，那么吓吓她也好。是以南楚开始时并没有阻止楼中弟子们的复仇行动。
然而听到石明烟的话，南楚手中的剑却也停了下来。
碧落暗想：如今无人救你，看你如何自救？
看到三楼主和碧落大护法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楼中弟子顿时兴奋起来，群情激涌。
他们都恨不得将石明烟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好为楼主和靖姑娘报仇。
看着重新聚集过来的听雪楼弟子，石明烟忽然冷冷地笑了，带着些微的讥诮：“没想到萧忆情在你们心中居然一文不值！”
南楚怔住了。
碧落怔住了。
红尘怔住了。
紫陌黄泉也怔在了那里。
天！她那冷漠而又充满锋芒，略带讥诮的语气，居然像极了靖姑娘，而她那淡定从容，生死不惊的神态以及那样敏锐犀利的洞察人心的能力竟然酷似萧忆情！
真是不可思议，楼主和靖姑娘的特质居然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和谐的统一！
听到石明烟的话，楼中所有的弟子都烫手似的抛下了手中的兵器，低低啜泣起来，甚至有人掩面大哭：“楼主啊，不是我们不遵从你的命令，而是，我们实在……实在无法奉杀害你和靖姑娘的凶手为主啊！”
“那样的手段，那样的心机，难怪她可以将楼主和靖姑娘置于死地。难怪大哥会选中她。也罢，就将她当作大哥来看待抑或将她看成是大哥和靖姑娘的女儿。女儿？大哥才二十六岁……”南楚不禁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好笑。
只一句话就瓦解了楼中所有弟子的意志力，石明烟的本事确实非同凡响。
她的手段、她的心机让人心寒。
楼中弟子诚惶诚恐地跪下，看着石明烟：“天啦！她的身上居然同时有楼主和靖姑娘的影子！”
石明烟挑眉淡淡地道：“你们若真想为萧忆情和舒靖容报仇，就好好的跟着我，让听雪楼继续统领着全武林，让萧忆情遗留下来的基业在我们手中继续发扬光大。”
她可不想继续玩火，要不然小命必定不保。
她可不想被群情愤慨、纷涌而至的听雪楼弟子给剁成饺子馅。
虽然有萧忆情的遗命，但也难保不会有人想借机除掉她，好独揽大权。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死就不死，小命还是比较重要的。
她的语调虽然比较平缓，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势和压迫力，宛如萧忆情。
南楚率先跪了下去：“参加楼主！”
他知道他必须那么做，否则听雪楼将陷入纷乱之中。
“参见楼主！”碧落也跪了下去。
看到三楼主和大护法的行为，听雪楼弟子也相继跪了下来，“参见楼主！”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却带着明显的不情不愿。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石明烟挥了挥手，接着说，“四大护法，他们的后事就交给你们筹办了，我就不参与了。”
☆、4。花开一季
如今正是秋分之时，季令却仍在盛夏，正是蔷薇飘香的季节。
但今日的蔷薇竟已开始飘零，是在哀悼楼主和靖姑娘的双双过世吗？
红尘抚摸着树上一串掉下来的蔷薇，神色黯然。
“红尘。”身后有人轻轻唤道。
她神色一肃，有人近身，她竟然不曾发觉。
幸好是在听雪楼内，若是在外面，她不知道要死成什么样了。
她别过头，看见了碧落，那个平素和她并无多少交往的同僚。
除了拜月教大战那次，她不知怎的不想看见他死，就舍身救了他。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碧落如是说，这话很是唐突，对于红尘这种女子来说，软弱这种情绪是从来都不肯示于人前的。
红尘愣在那里，他没想到碧落一上来就是这句话。
“楼主和靖姑娘都希望你能幸福。”碧落轻轻地说。
只这一句话，便击碎她心中所有的屏障，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在碧落一向平静的心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一直以为……以为可以看到靖姑娘……看到她高高兴兴地嫁给楼主。我以为……以为她可以得到……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幸福。可是却……却没想到……”红尘抽泣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碧落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红尘并没有拒绝，碧落温暖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她。
上天，请允许她软弱一会儿吧。
她贪恋他的气息，一如儿时记忆中母亲的温暖。
这并不是爱情，碧落心里清楚，然而从此却将他们两人绑在了一起。
原来，即便没有爱情，两个人也能相伴一生，幸福至老。
红尘擦干了泪，轻轻地推开了碧落。看着那些蔷薇花，良久，才吐出两个字：“靖姐姐。”这是她以前从来都没喊过的称呼。
然后抬起头，看着碧落，“明天，我会为靖姑娘披上最美的嫁衣，用这些蔷薇作她的妆饰。”若果真如此，恐怕整个听雪楼的弟子留下的眼泪要汇流成河吧。
然而碧落并没有拒绝，只用了一个短促的“好”字来表示他的赞同。
这样至少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安慰了——楼主和靖姑娘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这些花只是开这一季呗，就算不摘下来，它也会零落成泥。还不如随楼主和靖姑娘去了好。”红尘似乎是在为她自己摘蔷薇找理由。
碧落一愣：“为何只开这一季？明年它还是要开的。”
“花开一季，终会飘零。明年开的也就不是这些花儿了。听雪楼已经易主，等楼主和靖姑娘的事一了，我就再也不会下北邙山了，就在那里结草为庐，永远守护着他们。你呢？”
原来，那个叫石明烟的孩子不仅毁了人中龙风，还摧毁了她对碌碌红尘中的最后一丝眷恋。
“我陪你一起。”
小妗已经不在，龙凤已逝，这纷扰尘世还有什么值得他挂念呢？
“紫儿。”
紫陌蓦然被惊醒，不觉有些惭愧。
黄泉那般关心她，她居然还沉浸在对楼主的回忆和往昔的情怀当中。
“对不起。”紫陌的眼睛犹自红红的，肿肿的，似乎刚哭过。
“不用对不起。楼主和靖姑娘的双双离去，我们大家都很伤心。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想必他们也早已厌倦了江湖的纷争。如今，他们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息了。你放心，有靖姑娘陪在他身边，楼主是不会寂寞的。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是啊，他们一定会幸福的。而今，她也该抓住自己的幸福了。
“紫儿，你在干什么？”黄泉注意到紫陌手中的花袋和剪刀。
“我已经和红尘商量好了，我和她要把听雪楼所有的蔷薇都剪下来为楼主和靖姑娘殉葬。”
明天她就会把他最爱的蔷薇花和他，连同她的初恋以及对他的回忆一起，深埋地下。
那个旖旎多梦的年龄，毕竟已经成为过去。最重要的是把握现在。
“我来帮你吧，小心蔷薇上的刺。”黄泉接过她手上的剪刀，利落地将一朵朵开得正艳的蔷薇剪了下来。
“碧落和红尘说要为楼主和靖姑娘守墓，终生不再下北邙山。你呢？”
“紫儿去哪儿，我自然去哪。”黄泉的眼中有着宠溺的笑意。
虽然他比紫陌小，但他会尽自己的努力照顾好紫儿的。
他可不想像楼主一样遗憾终生。
“那我们也留在北邙山吧，听说那里的风景不错。”
汗，风景不错，那里除了死人还有什么？
“好，我陪你。”
☆、5。缘尽今生
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的那一刻，灵台清明，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明了。
恨已尽，爱成空。往日种种皆如烟散去。
满座衣冠皆胜雪！
萧忆情和舒靖容静默地看着听雪楼上下为他们举办葬礼。
看着那些平日里流血不流泪的汉子静默地流泪、哀恸。
两人相对无言，不忍离去。
失去了人中龙凤的听雪楼还能一如往昔吗？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石明烟应该能保护好他们，她会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石明烟的时代！
希望这些忠诚的楼中弟子失去了他们的庇佑，还能在这个世间好好活着。
飘荡在天地之间的孤魂啊，请快快归来。
来自地府的召唤越来越强烈，他们已经在这个世间逗留了三日。
是该离去了。
四周是火红的曼珠沙华，看不到一片叶子。
曼珠沙华外形就像一双双向上天祈祷的手。
据说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曼珠沙华，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又叫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错。
佛经记载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萧忆情牵着舒靖容的手，一起行走在这片曼珠沙华中。
如今正是秋彼岸时期，所以花开得十分茂盛。
他们仿佛置身于火海，又像行走于用鲜血铺成的道路上。
“传说彼岸花是指引灵魂通往幽冥地府的灯火。看来我们真的要下地狱了。阿靖，你，怕不怕？”他问，语气温柔。这话如果在生前，绝对是说不出来的。
“刀山火海我都过来了，幽冥地府又有什么可怕？”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何况有你在。”她后面一句话声音明显要小一些，但萧忆情并没有注意到她语气的变化。
她怔怔地望着他，无语。
他也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的眼神一如从前，凌厉如刀，明亮如雪。
“如果有来生，我决不再爱你。”他抚着胸口说，似在强自压迫沸腾的心绪。
这一生他爱她爱得太辛苦。
纵然是他那一双翻云覆雨手，纵然竭尽全力，用尽一生，也未能守住他想终其一生守护的东西。
阿靖明白她已错过这一生的真爱。
来世，爱她的决不会是他。
那一瞬，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她没有哭。
她不会哭，她的骄傲与坚韧不允许她那么做。
她就像一株怒放于悬崖上的野蔷薇，用骄傲的刺来维护脆弱的花蕊，即使有泪也咽在心里。
她微微一笑：“好吧，我希望你幸福。”
萧忆情怔住了，她的笑容如骄阳璀璨，似彼岸花开。
那是他倾尽一生也未能得到的笑容。
“争霸武林一直是你的追求吧，来生我一定会为你守住你的梦想。”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想到他们很快就要进入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