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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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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耳边微凉,继而一阵幽香,她将花别再他头顶乌纱帽上,轻叹道,“可惜美人心如蛇蝎。”
    他面上有薄怒,心中亦不平,但也不过一瞬。他原是个看不出喜怒的人。
    她负手站在亭中,居高临下,俯瞰着碰着污物的春山道:“为着这么个小东西便来搜我的屋子?也不知你们谁出的主意,向前数一千八百年,早有陈阿娇因此贬谪,此后历朝历代为此而死的人不胜其数,你主子还指望能独善其身?真是……无趣得很。”
    陆焉上前一步,“此事事关重大,怕是要请郡主在碧溪阁静养一段时日。”
    景辞拢了拢披风,侧过脸来,细细瞧陆焉神色,“静养便静养,横竖太后不在宫里,我也懒得去见喻贵妃,她那宫里不知用的什么香,俗得很。不过说到静养,我可要提醒陆大人一句,我这个人,是极难伺候的。”
    眯着眼,活像只得了志的小狐狸。
    待她回了屋,大门紧闭,陆焉仍站在原地,头上昙花幽香仍在,却花瓣落尽。
    春山颤颤巍巍来问,“义父,回春和宫么?”
    陆焉抿着嘴角,一甩披风道,“走——”
    只碧溪阁西厢房,半夏今日不值夜,闲来也对月吟诗,琢磨陆大人风流俊俏怎就净身为奴?啧啧,真是可惜了了。
    到头来盖大被,一睡千秋。

  ☆、第2章 绝食

第二章绝食
    碧溪阁的夜尽了,春和宫的仍未销。曹得意在景辞那丢掉的脸面,在坤宁宫统统找回来,他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搜宫时,皇后还在小佛堂里念经,直到西北角挖出罪证,也未见这位活菩萨多问一句。
    “她有太子,自然乐得念经参佛不问俗事,本宫却不能。”曹得意捧着个银盘,装着半臂长人偶,背书癸酉年十一月初八,正是她的心肝肉齐王生辰,虽审查到半夜,但如今亲眼见着了,才真真叫人肝胆俱裂,“贱人!自己的儿子不中用,便要来害我的燧儿!”
    陆焉道:“坤宁宫,柔仪殿,春和宫,碧溪阁,东南西北各角都挖出一只,可见那宫女说的是实话。”
    眼刀子横向曹得意,喻贵妃道:“人呢?叫你们东厂这群废物审死了?”曹得意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将人提出来。”
    陆焉却道:“人养在娘娘宫里恐遭人非议,圣上回宫之前,不如就扣在东厂。”
    喻贵妃颔首,“你说的不错,曹得意,且养着那小贱人,她若是想不开咬舌自尽,本宫不怪她,只先扒了你的皮。”
    陆焉为难,“娘娘,柔仪殿,坤宁宫都好说话,只碧溪阁,恐怕不妥。”
    “你且看管着,别叫那个魔星再闹出事来。万事等圣驾回宫再做定夺。”恰时舒嬷嬷挑了帘子从内堂出来,她便没心思再管旁人,“我儿如何?”
    舒嬷嬷回道:“娘娘放心,高热已退,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顾太医说再吃几贴药,养养身子,不日便好。”
    她双手合十,要拜谢天地神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有眼,保佑我儿平安康健。”只一眨眼,又变了脸色,“任你是谁,敢害我燧儿,本宫便要你的命!”
    夜至三更,陆焉才同曹得意一同退出春和宫。曹得意仍是愤愤不平模样,嘴里咕哝,“主子霸道,宫女也蛮横,这京城里郡主国公咱家见得还少?哪一个有那一位嚣张跋扈?仗着太后娘娘宠爱,就连贵妃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她那哪里是打小人的脸,那打的是娘娘的脸面!”
    陆焉只背着手往前并不答话,春山落后半步,回道:“咱们宫里这位可是太后嫡亲的外孙女儿,国公府的姑娘,不说人上三代是开国功臣,就是现在,景大人可还镇守在西南,封疆拓土。她呀,甭说动手,就是打死了个把宫奴,也不过是一句话轻轻揭过。年前侯府家奴的事你忘了?生生叫半夏姑娘拿鞭子抽死,那可是…………半句好话都没有。”
    曹得意执意要充胖子,“东厂办案,谁敢阻拦?”
    春山嬉笑道:“东厂?东厂就不是奴才?曹公公见着贵人主子便不必行礼?大人且看开些。“
    曹得意道:“我可不是委屈我自个儿,只看这几日那活祖宗还不知要闹出什么花样,届时陆大人心烦,小人也可代劳,横竖这委屈受一次是受,多来几次也无妨。”
    陆焉仍不接话,行至岔口,扔下一句“就此别过”旋即转身。曹得意留在原地气闷气虚,等到不见人影才敢啐一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儿!”
    春山跟着陆焉,一路窃笑,“瞧,马屁拍在马腿上。曹纯让还活蹦乱跳呢,他干儿子就要另攀高枝,啧啧,自以为天底下就他一个精明人儿呢。”
    第二日出奇地静,前去汤泉山的信使回报,太后知晓此事,原要提早回宫,但皇上执意留下。各宫主位参不出圣意,依旧念经的念经,听戏的听戏,喻贵妃抱着儿子恨得牙痒痒,柔仪殿淑妃的血燕照例每日一盅。礼部侍郎赵贤智一家进了诏狱,叫人打断了手脚,毒瞎了眼,却打不断一身铁骨,一门三代半句话不肯吐,案子上到西厂案台,陆焉扶着杯盖拨开碧螺春,缓缓道:“等不来三法司会审,没有证据,就让他们现造,阉党也好,谋逆也罢,要的是诛他赵贤智三族的罪名。毛仕龙那起子锦衣卫最擅长这个,以后赵家的案子不必再来报我,事情办砸了,锦衣卫自己担着。”
    “是,小的领命。”石阡去外间传话,春山上前来回,“义父,柔仪殿徐昭仪搭台子唱《大破天门阵》…………小的方回了淑妃娘娘,可淑妃娘娘说那是她自己个愿意,娘娘也管不了。贵妃娘娘气得脑仁子疼,叫赶紧地把人弄下来,甭唱了。”
    一上午,茶才喝第一口。江南上供的新茶,各宫主子那还未来得及送,先进到他手里,这殊荣这富贵,天底下独一份。“把徐昭仪近身伺候的人领走,太监宫女伺候不好娘娘,让娘娘闷着了,通通送去浣衣局当差。”
    “是,小的这就去办。”
    “回来。”春山正要走,闻声再转过头来听训。
    陆焉道放下茶盏,慢悠悠问道,“碧溪阁怎么样了?”
    “小的正要禀义父,郡主……早饭午饭都没进,说是嫌咱们送去的吃食不合胃口。”春山琢磨着这原本是小事,贵人身子经不住饿,到了晚上,自然是要用饭的。
    “嗯——”
    复又端起茶盏,低眉瞧着碧绿叶片,似是深思。
    不多久石阡又回来,“义父,毛仕龙求见。”
    毛仕龙七尺来高,两扇门寛,满脸的络腮胡,飞鱼服也胀得紧紧,一头东北棕熊似的闯进来,光都遮得一干二净。见着陆焉反是挤出一脸谄媚,陆大人前陆大人后,殷勤切切。陆焉本不愿与他多周旋,但他从袖中掏出一段锦帛来,摊开血淋淋一片,是赵贤智血书陈情,列出西厂阉狗笔笔罪状,触目惊心。
    毛仕龙道:“原以为他认罪伏法,自书罪状,谁知道…………”抬眼看陆焉,
    依旧神情冷冷,一言不发。
    不料他忽而轻笑,“毛大人有心,本督在此谢过。”
    毛仕龙以此表忠心,他岂有不收的道理,只不过这赵贤智是茅坑里的石头,食古不化,又臭又硬,多留一天,后患无穷。
    夜里用晚餐,陆焉突然问,“郡主用饭了吗?”
    春山答:“还未,听半夏姑娘说,郡主要绝食。”
    陆焉愣了愣神,放下手中象牙筷,不自觉嘴角上弯,“闹绝食嚷嚷得阖宫都知道的,也就见着这一位。”接了春山递过来的锦帕擦了嘴角,起身道,“你随我去碧溪阁。”
    到了院门前,半夏早早就来迎,这一次嘴甜得很,夸得春山都脸红。无人通报,径直领了陆焉进内室。屋内灯明香暖,庭中莲花纹三足鼎里不知燃的什么香,一股子暖融融春意,叫人一颗心酥酥软软,甜到骨子里。
    他行礼,她先抬手,免了这虚礼。依旧是散着头发,斜斜靠在窗台,罩衫松垮垮披在肩头,暖榻上一方梨木案几,一盏茶一本旧书,懒洋洋没骨头模样。半眯着眼看他,“陆大人,可真不巧,回回都让你瞧见我衣衫不整的样子,怕是要吓着陆大人了。”
    陆焉道:“是臣不会挑日子。”
    景辞似乎很是同意,一只手捏着书脊,就着澄亮的烛光看书,懒得多话。
    屋内静了一静,陆焉垂目,望着她裙边洒金流云纹,一两银子一尺的雪缎让她拿来做袜子,裹着一只手掌大的小脚,玲珑纤细。
    脚踝上套一根红线牵的银铃,原是宫里的老嬷嬷为拘束姑娘家行路相想出的法子,套在她脚上,却蓦地勾人。
    沉沉闷闷,她是急性子,忍不了,打破沉默开口问,“陆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陆焉挪开眼,目光又落在她端茶的右手上。“听闻郡主胃口不佳,臣特来问问,宫里供给可有短缺,臣即刻去办。”
    景辞瞧他一眼,撇撇嘴说:“龙井虾仁,龙井用的是前年旧茶,内务府藏了几年?一等二等还是三等?鲜虾运上来路途几日?早就不新鲜。百草羊肉羹腥气太重,碧玉白菜半点味道没有。还有红玉粳,糯得黏牙,如何下咽?”
    陆焉伸手为景辞添了茶,低笑道:“郡主恕罪,是内务府无能,今后微臣定要整顿。只是春和宫进的食材同碧溪阁本无二,绝没有一二等之分。”
    景辞却不领情,直言道:“同江南小吏的女儿一般用度,这话叫我家老夫人听了,可得哭上一场。”
    春山在门口听出一身虚汗,四下瞧了瞧,只想推到院门外去。
    “臣笨嘴拙舌说错了话,郡主恕罪。”
    “岂敢岂敢,阶下之囚,哪敢谈其他。”

  ☆、第3章 狡猾

第三章狡猾
    门外,春山压低了身子捧进来一碗熬得浓浓的荷叶粥,周围布置着三只小碟,红绿白不同色的菜式,精致可爱。景辞虽未依言扎扎实实饿过这一天,但也只进了些点心,大晚上的见了这些小东西,肚里的馋虫一个个的都不老实,勾得人两眼发直,却又要故作正经地撇开眼去,装出个端端正正读书样。
    陆焉看着,眼底浮起几分笑意,挽起袖子净了手,一顿加餐一一摆在她身前小几上,拿起竹筷说:“臣伺候郡主用饭。”景辞似是踟蹰,偏着头,皱眉想了想,放下书扶着引枕要下床。软底绣鞋就在横栏处,陆焉比白苏手快,蹲下伸来,一手提起紫金缎面绣鞋,一只手扶住她细细脚踝,套进鞋里,娴熟妥帖。
    一抬头却见她撑在床沿,身子前倾,这一歪头,瀑布似得长发都落到右肩,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映着他一瞬间的仓惶与怔忡,片刻变笑开了,依旧是往常模样,往常笑容,伸手虚扶在她背后。
    景辞却不踏脚,依旧笑意融融地望着他,“陆大人,这顿饭我不敢吃,等太后回宫我可是要去哭上三五个时辰的,万一让你们看管起来这几日,没清减个三五斤,反倒养成大胖子,到时哭起来还有谁信?陆大人别着急,明日呢——照例我还要病上一场,找喻贵妃讨几棵人参灵芝炖汤喝,娘娘不给,我就得以死明志,放心放心,我戏码多着呢,不在乎这一场两场,只等我上吊的时候陆大人拨冗来观礼就行。”
    这话她说得轻松,仿佛仍是在同陆焉谈今年的茶明年的桑,不过家常。
    她不哭,太后哪有由头查办喻婉容。人人都有既定角色,人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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