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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无诗发现脚下有斑斑血迹，色暗混浊，俯身低嗅，果然是鬼血。抬眼望去，池边一个周身囊肉的裸体人正用小刀割一个美人的脖颈，美人或者该说是美鬼，绝痛而茫然，直至整颗美人首被其抱在怀中赏玩，裸体人神情庄重而狎熟，将肥重的身子沉于水中，美人首也沉于水中，做难以名状之事，断颈的切面汩汩流淌混血。
“老东西今天又玩断肢游戏？可怜的明媚小姐！”庄德人和裸体人打招呼。
裸体人猥琐地笑：“千秋小姐也曾被校长搞过碎尸。”
庄德人不以为然地对万无诗说：“这就是鬼的好处，你无论将它玩成什么样儿，第二晚总会还原。活人就不得了，一次性消费！小万？”
万无诗将白手帕从嘴边拿开，微笑：“低级了，实在不上档次。”他又看了看那个快活到几乎飞升的裸体人，想起那张频频在水杉市新闻里出现的谦和的脸，难以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重合。
庄德人带万无诗见的所谓高层，不过是Jake的主管鲍哥，这个鲍哥负责管理客栈的工作人员，出售药丸，以及吸收可靠的VIP客户。
万无诗在老客户庄德人的引见下，顺理成章成为了VIP会员，鲍哥特别为他推荐了新来的姑娘：“也许你们会觉得她眼熟，不必怀疑，就是她。”
“驯好了吗？新来的不知深浅咬起人来可不是好玩的。”庄德人不大放心。
“是公羊先生亲手调。教的，色艺俱佳。”鲍哥朝下属递了个眼神，下属起身离去。
几分钟后，有公羊先生亲自调。教过的色艺俱佳的少女被下属带进来，庄德人与万无诗都掩饰不住惊讶的眼神，因为这个少女正是当红的歌星——萨美。
如果万无诗没有记错的话，萨美的水杉个人演唱会将在这个周末举行，因为拥有Fans无数，故而演唱会门票一售而空，像家琪和娃娃脸都是粉丝团的亲迷。
“萨美小姐，我也是你的歌迷呢。”庄德人涎着脸冲萨美说，他有些嫉妒万无诗今天的艳运。
“我很荣幸。”萨美也许是被“调。教”怕了，显示出礼貌的屈从，她声音甜美，面容姣好，只是鼻梁比生前略低一些，看来外界关于她隆过鼻的传闻所言非虚，鬼是对一个人的原形最真实的写照。
“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和萨美小姐单独在一起了。”万无诗捏了捏萨美的鼻尖和胸部：“在享用她之前，我想搞清楚商业洽谈的事怎么安排？”
“那得由公羊先生亲自决定。”鲍哥说。
“麻烦帮我约公羊先生，时间地点他定，我随时恭候。”万无诗此时的表现就是个十足的公子哥，他揽着萨美离开了房间。
来到VIP包房，萨美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脱去了外衣，万无诗将衣服重新为她披上：“我来这里是第一次，你也是第一次，让我们都放轻松好吗？”万无诗轻抚她的长发：“况且，我讨厌鬼斑。”
新死的鬼和初生婴儿一样，会发皱褪皮，但体现在鬼身上，则是一种恐怖的斑块。
“公羊先生用药水洗过我的，斑都消去了。”萨美解释，她生怕这个年轻干净的客人嫌弃她，她像小羊一样跪在地上，枕着万无诗的膝头：“我庆幸是你，真的，听说那个肥佬变态的。”
“唱一首你新专辑的歌吧，我喜欢听你唱歌。”萨美起身为他清唱，唱到动情处，泪光流离。
“你怎么死的？”万无诗忍不住打断她：“明天你的死讯会上头版吧？你吸毒过量？受审过度？抑郁症？还是车祸？”
“是个意外。”
“唔？”万无诗只是略为抿了抿酒，大半瓶洋酒都被他以一种不经意的动作浇灌了身边的那盆羊齿植物：“说来听听，我很好奇。”
“我已经死去三天了。”
“可是，现在还有黄牛党炒你演唱会的门票，周末你的演唱会怎么办？”万无诗觉得自己口气过于探究，于是微笑着拉她坐下：“Fans要为你发疯了，我的小乖乖。”
“现在我的公司大概认为我失踪了，他们一定封锁了消息，然后发了疯的找我。”萨美的眼中充满着对阳世的留恋。
“失踪？名人失踪可不是件好玩事，你的公司会不惜任何代价找到你的。”万无诗补充了一句：“你的尸体。”
“当我感觉身体变轻以后，发现不见了双腿，很奇怪，人死后就会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亡，虽然没有任何人提醒你。”萨美提到死亡，显现出与自身年龄不符的镇定：“知道自己死去了，居然没有悲哀，只是四处找自己的躯体，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直到被一股强大的风力吸进骨灰盒，才知道躯体已经被焚化了。”
万无诗点了支烟，倚在沙发上思考：“这么说是他杀了？为了得到你的鬼魂，而不惜将肉体毁灭。”
“公羊先生说，预约我的客人已经有五十多位了，为满足客人需求，不得不如此。”萨美脸上是麻木的表情，如果你现在用利器将她的脸皮割下，就会发现骨头里面全是恨。
“怎么弄死你的？”万无诗依旧保持着不痛不痒的好奇。
“我在演唱会排练时晕倒在卫生间了，后来的事情一点也不清楚。”
“大概什么时间？”“上午十点多钟。”萨美对万无诗的追问有些怀疑：“你不是单纯来找乐子的吧？万少爷。”
“你的聪明令人讨厌。”万无诗揉了揉她的脸蛋：“你该学会懂事，不然只会自讨苦吃。”
“你是想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好放心与公羊先生做生意吧？”萨美聪明地多着嘴。
万无诗将剩下的半支烟烫在她眉心间，烧成个梅花点：“出去看看精彩的吧。”
打开包房门，大厅里的美少年用凄清的声音唱：“牵牛花，一朵深渊色……”光洁的身子被用竹签钉在巨柱上，长短不齐的竹签密密麻麻，犬牙交错。
客人们像欣赏名贵艺术品一样用一种受宠若惊的目光望着他，听着他，他们高雅地谈论他的嗓音，他的面孔，他的身体结构，他身上插的竹签子所组成的美学图案。
一个客人终于按捺不住，扔给服务生一叠钱，拿白手帕净了手，走上前去抚了抚美少年的脸蛋，选中了他锁骨下方的一根竹签，用力拔。出来，在拔的过程中，客人的眼中是一种迷幻的神采，拔后的肉部留下一个圆洞，两秒钟之后流下一股血来，似春溪，染着他雪白的身体。
“每次都达不到喷血的效果。”客人笑骂。“仿似雪中红叶啊，艳丽的外表，冰雪的心。”另一个客人评价，他大概是个美学家。
客人们争相投钱，然后分别拔下美少年身体上的竹签，美少年满身的血洞惨不忍睹，他此刻没什么表情，大概早已习惯到麻木，依旧低低地唱着：
“牵牛花，一朵深渊色……”
萨美望着此情此景，呆滞中透出彻骨绝望，她喃喃自语：“不如去做动物，不如去做沙土，不如去做粪便……轮回对每个人都该是公平的，为何我不能享受轮回……”
万无诗冷漠地望着大厅的一切：“轮回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话：亡灵客栈（4）
燕彤从未见万俟昭有过此类表情，自从认识她以来。
万俟昭刚才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燕彤敲门也置之不理，燕彤索性撞开了门，进来就看到了万俟昭的这个表情——无神的表情，倚靠在椅子上，万俟昭自从半岁时学会独立端坐，就从没有倚靠过什么，而此时她靠着椅背，手软软搭在桌上，眼神里是从未曾有过的空洞，以及绝无仅有的聚焦，空洞中的聚焦。
“昭？”燕彤还从未被什么吓着过，但此刻却被伙伴的表情吓到了。
“彤。”万俟昭呼唤燕彤的声音也不似以往简短利索。
“我在。”
万俟昭抬头看着燕彤，眼睛里似有水雾弥漫：“即便是条不归路，我们这次也要走下去。责无旁贷。”
燕彤点头。
万俟昭沉默了一瞬，就恢复了往昔的自己，她清清嗓子：“以后见面会很少，我不能经常出现在公寓，一定会有人盯着万无诗，除了庄德人，亡灵客栈，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人。”
燕彤的脑海中浮现起那张盖在亡灵客栈的巨大咒符，此刻她炸了亡灵客栈的心都有，但鬼是炸不死的。
两个人都不再作声，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此刻的沉默毋宁说是死寂。
万俟昭拉开了半掩的窗帘，外面是苍白无力的冬日黄昏。
在暗暗的房间里，窗口的光亮还是吸引了两个人的视线，万俟昭站在窗边说：“今天就进入大雪节气了。”
大雪，这么快。燕彤想起灵媒界里有一句俗谚‘大雪前后，奇异自现’，说的就是进入大雪节气的前后几天，因为天空最为澄澈干净，所以往往会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天象，那血八卦盘应该就是异象之一。燕彤瞄了瞄窗口可见的血八卦的一角，觉得格外堵心，她起身去开了门：“大家在楼下包饺子，下去看看吧。”
*——*——*——*——*
客厅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情景：娃娃脸坐在餐桌主位擀饺子皮，冯太太、珍妮、家琪、辰怆围坐在四周包饺子。
辰怆从来没有包过饺子，所以他的作品最不像样，珍妮说像小耗子，娃娃脸说像沙包，家琪说像鱼，冯太太说，像吹鼓了的气球在树上挂了一个月又被放了气儿。
燕彤和万俟昭去洗了手，冯太太说：“得了，你们甭都在这儿添乱了，留下小郦和家琪，剩下的该干嘛干嘛去，就等着煮饺子开饭吧。”
其他人乐得坐在一旁嗑瓜子看电视，万俟昭准备泡一壶姜丝红茶，于是到厨房里切姜丝，辰怆也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有绿茶味的冰淇淋，你来一点儿吗？”
万俟昭笑着摇头，但还是来到冰箱前欣赏辰怆的各色冰淇淋，冰箱里的冷气袭出来，万俟昭感觉比平时要冷上十倍。
“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可以办到。”辰怆一改往日的笑模样，用少有的严肃表情说。
“谢谢，”万俟昭是感激的笑容，“恐怕要耗费你很多力量。”
“整条银杏叶街的话，可能有些吃力，但保住公寓绝对没有问题。”辰怆从冰箱里选了一个奶油与巧克力相间的冰淇淋杯，一半黑一半白，自嘲地一笑，“我出来三年了，太久了，如果是三年前，半个水杉市也不在话下。”
“能保住公寓已经万幸。”万俟昭从碗橱抽屉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银质小勺子，帮他插在冰淇淋上。
“这个给你用。”辰怆的手心里是一个圆圆的剔透的球，里面有着像玉石般的絮状物。
“冰魄？”万俟昭虽是沉稳，但眼波仍不免一闪，“不行，这太珍贵了！”
“没什么，这不是我的全部。”辰怆的表情依然轻松，“冰魄能令死水像流水那样不腐。也许能帮到你。”
万俟昭望了辰怆很久，才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冰魄：“这也正是我下一步要做的。”
冰魄能令死水像流水那样不腐，也同样能令死尸像活体那样保持鲜活，即使是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
燕彤有些晃神，望着从厨房走出来的两人——吃冰淇淋的辰怆和端着茶壶的万俟昭，他们是从厨房走出来的？自己刚才寻思着吃点什么先垫补垫补，所以一直盯着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