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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兽还美的男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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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雪歌冲出去找人帮忙,道观里全是道长、道士和道僮,一听是接生的活儿,没一个派得上用场,本来想说还有个老盟主能用用,再不济也能飞出去拎个稳婆回来,结果贼老头非常不负责任,把即将临盆的孕妇带来扔着就不管事了,不知跑哪儿逍遥,又或者正窝在哪里看戏。
    道僮们倒是不断提热水过来,一桶桶往房里送,干净巾布也备来高高一大迭。
    结果孩子是邬雪歌亲自接生的。
    许是因为气愤急躁而催动了胎气,娃儿遂在肚里跟着闹起,生产过程其实不大顺利。
    伍寒芝很痛很痛,力气都快用尽。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拚命流,那双专注的蓝眼睛像也潮湿不已,她低低哭着喊痛。
    从发动到结束,她仅仅喊了那么一声痛,唯一的一声,接着听到他非常痛苦且慌张地回应——
    「我知道我知道,有多痛我知道啊!」
    在那瞬间,要不是那么痛的话,她都想回他一抹笑。
    孩子在她肚里闹着要出世,是她在生,但他那语气和模样像他也痛到不行。
    后来他将手覆在她脑顶天灵盖上,隐约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徐徐灌注,走遍她全身,糊里糊涂的,孩子就被她生出来了。
    听到哇哇大哭的孩啼声时,她已累到眼皮都掀不开。
    唇角模糊勾起,眸珠在眼皮底下滚啊滚的,是觉得心安了,于是放任神识飘远,随眸珠乱滚而轻颤的双睫才渐渐静伏不动。
    醒来时,天已大亮,房中迎进清淡淡的晨光。
    她身上盖着暖被,孩子裹在袄里,小小一坨就搁在她身边。
    是闺女儿。
    脸蛋红通通,黑黑的头发又多又软,还没张眸,看不到眸珠颜色,但睫毛既浓又翘,密软服贴着,真真是两把小扇的模样。
    她抱起孩子亲着、轻蹭着,在孩子的嘴边和颊面闻到很浓的奶香味儿,抬眼捜寻,才瞧见小桌上搁着一碗尚余小半碗的羊奶。
    应该是怕孩子肚饿,特地寻来喂食的。
    小桌离她躺下的席子颇近,她探头再看,除了那碗羊奶,桌上还备着一陶锅的热粥和几色素菜,还有一盅用层层厚布保温的……鸡汤?!
    又是羊奶又是鸡汤,道观里竟然出现荤食,也不知是道长们特意通融还是有谁擅作主张、暗渡陈仓?
    她不禁看向那个面对她们母女俩、微蜷身躯侧躺在席垫边的男人。
    他身上未盖被,脸色明显比昨日见到时更坏。
    此时细细回想,虽不懂武功,也知生产时是他往她身体里输了内力,才令她在最后关头能一举突破,平安产下女儿。
    她们母女均安,他却伤上加伤,倒地睡昏过去。
    再仔细想想昨日两人因何闹起,竟能闹到他口吐鲜血,又闹到她大动胎气……
    唔,事情好像出在那封还未写成的「放夫书」上头。
    她是真的想过此事,两人要分,总要分得干净才好。
    但眼下闹成这样,孩子还是他亲手接生,都自身难保了还不要命地使了那么大的劲儿,他到底怎么想?又想怎么样?
    只是没想明白,娃儿已啼哭起来,于是她解开衣襟亲喂。
    孩子嚅着红红小嘴吸着娘亲的第一口奶水,她瞅着、感受着,胸脯鼓胀发疼,心间亦涨得满满,该要笑的。
    她是笑了,眸里却还是涌出泪珠……
    邬雪歌醒来时已是十日后的晨时。
    他人不在道观那间小房,不在这大半年他流浪过的任何地方,而是在屋内有着雪松香气、屋外小园有株古朴老梅树的院落里。
    是他熟悉且念想不断的一座院落。
    ……是怎么回来这里的?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仅敢利用眼角余光偷觑半卧在长榻外侧的妻子。
    妻子背靠着胖胖的大迎枕,怀里有只胖娃娃,她正解开单边襟口哺乳娃儿。
    孩子似乎吃得很欢快,不断发出吸吮啜饮的声响,惹得甫晋身为娘亲的妻子乐笑了,不停跟孩子说话——
    「要吃饱饱睡饱饱,大妮好乖,娘惜惜,吃饱了再睡才会长得好啊。」
    「爹也睡着了,就睡在大妮身边,白胡子老爷爷说了,大妮爹伤得重了些,要睡好久才能醒,等爹睡醒了就会慢慢转好的……」
    「大妮鼻子那么好使,能不能记住爹身上的气味?往后或者不容易见面的,也许见着了也不相识,大妮能记住吗?」
    什么叫「见着了也不相识」?她不让他认孩子吗?胸口一窒,邬雪歌气息忽转粗浓,略吃力地撑身坐起,把正在哺育孩子的伍寒芝吓了一跳,后者怔怔然看他,一会儿才抱着娃儿侧过身,单手拢好襟口。
    她沈吟了会儿道:「你昏死过去,一直没能醒来,后来盟主老前辈替你把了脉,说你是像闭关那样进到自行练气修复的身体状态,不用管你,待你睡饱,将气养足了自会清醒……之后段大叔他们拉马车前来接我,说是接到你托道观的人快马加鞭所送的口信。」
    他接生孩子。
    他清理好她们母女俩。
    他还找来羊奶先喂食孩子,替她备了饭菜和鸡汤。
    最后连托人知会大庄那边过来接她的事,他都安排好了。
    直到都安排妥善,他才让自己倒地昏睡。
    虽会恼他,也还是心疼他,没办法把他扔在道观不管,也就一并带回来。
    盟主老前辈说将他搁着不管,便一切无事。
    所以她真就让他直条条躺在长榻内侧跟着她一道坐月子,偶尔将娃儿搁在他徐缓起伏的胸膛上,或者拿他的健臂给娃娃当枕头。
    域外兽族所传的内息功法很不可思议,这十天,她动不动就去探他鼻息、听他的心音,虽然一直未醒,但脸色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清醒坐起,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
    邬雪歌硬是忍住想去碰触妻女的冲动,喘过几口气后忽然抛出一句——
    「我不要什么『放夫书』。你写了……我也不认的。」
    侧过身子背对他的人儿没有回头,但纤秀背脊似乎微微凛直。
    他紧盯着又道:「大庄的炮制药场遭黑白两道围困生事,前因后果你已知晓,当年捣了武林盟比武大会,本意是想给玉镜山庄难堪,从没想过要夺什么武魁首的封号。」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偏沉——
    「我娘是域外兽族女,玉镜山庄庄主邬海生是我生父,我在玉镜山庄生活了十多年,跟着同父异母的三位哥哥和其他师哥师姊们一起习武,娘过世后,我被邬海生逐出玉镜剑宗……」
    「为什么?!」
    妻子蓦然回眸,讶异的语气带关怀,邬雪歌嘴角不禁扬起。
    伍寒芝脸蛋微热,倏又别过脸,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为何邬庄主要那样做?你是他的弟子更是他的儿子,可为什么……」
    邬雪歌遂将其中原委清楚告之。
    说得真的太清楚了,尤其在许多细节处。
    他说起娘亲的用情至深,说起兽族人谈情说爱多半是一根筋直通到底的脾性,爱上了,一辈子忠诚不变。
    接着又提到自小因异样的外貌所受的排挤和蔑视,提到生父因怀疑他并非亲生而对娘亲渐渐情淡的事,提及娘亲最终抑郁故去,提及他如何瞒着众人自修功法,又如何与兽群混在一块儿过活。
    能说的、不好说的、从不曾对谁说的,他全都说了。
    妻子遇弱则弱的性情他太明白,说得这样清楚,无非是想要她的同情与心疼。
    「那年搅了比武场后,日子就不再安生,不仅武林盟的探子来盯人,不少道上的人亦寻来下战书,一波还又一波,没完没了,于是才往域外流浪,常常跟着兽类迁移,风波才渐渐止了,然后就遇见你。
    「……那天见药场被围被砸,你险些挨打,我心里很惶恐,一切的错在我,根源也在我,我若不离去,西海大庄难保安宁,那是你最在意的地方,是你肩上的责任和一生成就,不能因我而毁。」
    孩子像是睡着了,乖乖偎在妻子怀里。
    但妻子却动也没动,一直轻垂着玉颈不愿回眸。
    邬雪歌气息变得短促,觉得内劲像又提不上来。
    他咬牙鼓起勇气,两手微颤地探去扳她的双肩。
    伍寒芝没有抗拒,顺从他的力气转过来面对他。
    「芝儿……」一看,他的心也如她此时的脸蛋,被泪浸润得湿淋淋。
    捧着她的泪颜,他一下下替她拭净,沙哑求着——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跟孩子,之前没把握能过得了这关,毕竟事闹得太大,引来正邪两派夹击,但舍了一次实在太痛苦,我、我没办法再舍了,外头的事我会安排好,我发誓一定会弄妥善,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不要休掉我、不要写什么『放夫书』,还有……欸,你别哭啊……」
    都说坐月子的时候不能掉泪,易损目力,但伍寒芝实在忍不住。
    听他说起出身,提起年少不堪回忆的往事,眼泪已掉个没完。
    即便多少能猜出他的心意,但亲耳听他说出那些残酷的事实,震得她心魂疯狂颤抖,眼泪更不受控制。
    「呜……可你、你那时说,孩子与你无关,你怎能那样说?怎能?!」就那句话最最伤人,让她真的很痛很痛。
    她一手握拳槌打他的肩头和胸口,双眸和鼻子都哭红。
    邬雪歌根本不记得当时欲断她念想时,自己都说了什么混帐话。
    毕竟太过混帐,说出口后自然就拒绝记住,不愿再想。
    此时被妻子挑明出来,面对指责,他无话可说且无路可逃,即便有路他也不逃的,最终硬颈一垂,将颓丧的脸埋进她怀中,与襁褓里的娃儿小脸贴在一块。
    「随便你怎么罚,拿刀砍我也可以,但拳头不好,会槌痛你的,还有,再怎么罚也没有休夫这种处罚。」声音很闷。
    「『放夫书』是双方和离。」
    「也没有和离。」声音更闷。
    伍寒芝推推他的肩头,他耍赖不肯抬起,她没再硬将他推开,因她发现袖上的布料有一小块被渐渐濡湿了,是他的泪。
    其实早就心软,在他做了那么多之后,要不也不会把他从道观带回来,更不会日日夜夜与他同榻而眠,静静守着。
    暗暗叹了口气,她抬起适才握拳揍他的那手,这一次,她摊开柔软掌心,放在他乱糟糟的发上顺毛般揉啊揉。
    
    第十章
    
    邬雪歌真没想到自己能陪着妻子坐月子。
    被带回伍家堂,在熟悉且暖心的气味中醒来,见妻子愿意听他解释,甚至愿意任他耍赖皮,尽管外边的事还需收尾断绝后患,他却想这样赖下去,以疗伤养病为理由,吃得好睡得香,哪里都不去。
    此时回想,离开西海大庄这大半年来,他都不知自己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餐风宿露不说,成天不是打就是杀。
    自诩是正道的挑战者还好说,顾着正道的面子一切按江湖规矩来,麻烦的是那些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连他在野外挖个坑、拉个屎都要被偷袭。
    每当那时都会令他异常悲愤。
    想说吃都已经吃不好了,连拉屎都不让他拉顺些,忿恨一起来,下手往往不留情,有几个被他绑成粽子、系了条树藤甩下峭壁悬崖,也不知是否自行脱困了?抑或已晾成人干?
    这样血腥不道德的「屎事」他自然不会跟妻子提及,但他实在不知那个无聊就来露个脸的贼老头是不是跟妻子私下说了什么,总觉得妻子尽管肯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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