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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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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师兄的脸色不甚高兴。
  我说,“师兄,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你来起好了。”
  师兄淡漠道,“随便。”
  我说,“随便好啊,就叫随便。”
  师兄说,“我是说随你。”
  我说,“随你也行啊。”
  师兄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我,说,“我是说随便你。”
  经过一番不怎么激烈的讨论,最后还是决定叫它小耳,虽然小耳的耳朵很大。其实根本就没有讨论,因为不管我说叫它什么,师兄都说好。
  珠子的秘密我没有问到,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就像我自己的身体里长了个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还得任由它放在那。
  小耳的脚力不太好,我们骑着它,朝着太阳不知走了多久,回头望时,已经远离江国。
  离开江国,路过一条江。我和师兄我们看到一群人马正浩浩荡荡的向江国进军,人群中竖着一个旗子,旗子上的“楚”字十分醒目。乌压压一片人,看得人胆战心惊。光是士兵就如此之多,可想而知,楚国得有多少人口,多大土地。
  我们站在岸边,看着江面上旌旗招展,鼓声震天。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我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拉着师兄匆匆往回赶。师兄说,“为什么要回去,师父让我们离开。”
  我摇了摇头说,“总有个预感,我得非回去不可。”我记得红桑死时说过的话,她说希望江国覆灭,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我们把小驴拴在旁边一棵歪脖树上,顾不得师父嘱咐,施法御风而行。
  半柱香便重新回到了江国,江国城门大闭,我们从云层中看到初云着了战甲,肃穆的立在城楼上。不知他是怎么从悲痛中抽离出来的。
  我们先去了王府,向师父要真相。因我觉得,此事的最终症结就在我身上的珠子。
  城中难得的寂静,街道一片萧条,人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我和师兄熟门熟路的来到王府,王府亦是大门紧闭,我们跳上墙头,看到师父坐在桑树下的石桌上,拿着杯子饮茶。
  我刚要跳下,师兄捂着我的嘴巴,把我按住。
  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他背对着我们,难以看出他的样貌,年龄,身份和性别,但能明显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妖气。他慢慢走近师父,开口道,“涅羽,果然是你。”
  我听出她的声音,是个女子,且语音瑟瑟。
  师父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饮完手中茶水。
  女子凄凄然道,“六万年了,你可好。”
  师父放下杯盏,道,“你说我可好?你来这里,不会是同我说过去的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良久的沉默,她轻笑一声,“你这样讨厌我?”
  师父起身,走向一旁的花盆,随手掸了掸面前的花瓣,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女子又是沉默。
  我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好奇,师父说要在这里等的人莫非就是她,明知道她要来,却逼问她要来做什么,不知道在卖什么关子。这个女子说话快要把我急死,师兄看我摩拳擦掌的样子,示意我安静。
  正午的阳光很烈,瓦砾被晒的发烫,我蹲在墙上热的难受。
  女子终于开口,语气不再温软,振振道,“我知道佘幽珠在这里,我前日感受到它的存在了,是不是在你身上。”
  树影斑驳,日光点点散落在师父身上,他转身淡淡道,“是。”
  

☆、红桑10

  师父是个极不爱笑的人,表情太过严肃,但我几乎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在意过,他淡漠的外表下,掩盖的是什么样的过往。
  这个女子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与他过去有联系的人。
  两个人吵架,无非就是你放一句狠话,我接一句更狠的话。可遇上师父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吵架的场面显得太过温馨。总结起来就是,那女子说,“佘幽珠给我。”师父说,“不给。”然后两人一致决定用武力来解决。
  其实在我看来,所有争执解决的方法,只有剪刀石头布是最方便,最快捷。可对于武功法术极高的人来说,这种方法实在是对自己一身修为的亵渎。
  飒飒风动,花逐树影,师父伸手幻化出一把银色手柄的剑,飞身立于树端。女子取出长鞭,随师父而去。
  我期待一场高手间的对决,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打斗。他们的武器刚交缠在一起,师兄突然问我,“师妹,你没事吧。”与此同时感觉到鼻子下一阵温热,我拂袖抹了一把,蓝色的袖子殷红一片,我说,“没事,估计上火。”说完眼前一黑,栽了过去。
  醒来时,我正躺在师父怀里,师兄拿着扇子在一旁为我扇风。其实五月的阳光晒人,但阴处却还是很凉爽,我抬手撩开他的扇子。
  师父道,“让你们走,怎么又回来了。”
  我如梦初醒,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脑袋,说,“对了师父,江国要打仗了,我们是回来帮忙的。总不能看着百姓受苦而坐视不管吧。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初云,当然,能混入敌营议和,不伤一兵一卒是最好不过啦。”
  师父说,“你捣什么乱。”
  我说,“师父,我没有捣乱,我总觉得这事因我而起,为什么江国一直国泰民安,红桑对着我的珠子下了个诅咒,马上就有楚军攻打过来。还有佘幽珠,刚才那个女的说什么佘幽珠,跟我的珠子有关系吗?”
  师父脸上忽闪难以隐喻的神色,说,“不要再胡说了,你们赶紧离开吧,为师是为你们好,以后珠子万不可再用,也不可示人。”
  人的一切情绪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化,不管是喜悦亦或是伤悲,只有好奇心无法磨灭,倘若一件不知答案的疑问留在心中,心里就会像长满杂草,时刻拨撩你。
  我想尽办法逼问师父,缠的师父没有办法,他面有戚色的说,“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你身上的珠子确实是佘幽珠,它有着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只要心存怨念之人,将血滴在其上,便能以魂为祭,实现所求。诅咒一旦生效,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化解。”
  我听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居然封存在我的额间,我顿时觉得额头发麻,有着想把它抠出来的冲动。
  师兄问,“所以师父,您的意思是,江国此番,必须亡国了。”
  师父点头。
  我不可置信的问,“所以您说,红桑没有下一世了,是指,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师父沉沉“嗯”了一声,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你用佘幽珠。它的力量太过强大,三界都在争抢,你前日把它的力量释放了一次,已被魔界察觉,所以我才让你们赶紧离开,我留下来掩人耳目。谁知你们竟然又折回,差点被魔族中人发现。”
  我阵阵惊悸,感觉到冷汗直流,从脚趾冷到头皮,却又不知所措。我想起红桑,那个本该无忧的少女,无端端被命运卷进国仇家恨,郁郁而终,魂魄消散。这一切,似乎与我脱不了干系。师父说要想佘幽珠发挥作用,必须此人心甘情愿。我仍不能原谅自己,若不是我的失手,她该是有个美好的来生。
  我问,“既是如此,初云怎么办?”
  我想去找初云,劝他不必为了已知结局的事情丢掉性命。师父并未阻拦,只道我们要小心,嘱咐了我们一番,便离去了。
  月上中天,楚军已在城下十里处安营扎寨。江国是个小国,即便是殊死征战,也逃不过亡国的命运。这是红桑的诅咒,是叶国亡魂的诅咒。初云虽是太子,但不是浸在王都酒池里的草包贵族。他着了战甲,立在城楼之上,英俊的眉眼,冷冷望着远方敌军的篝火。本该是鲜花烂漫,万物新生的季节,空气中散发的气息着却是死亡。我和师兄被前来通报的小兵引上城楼,江国的良将皆正装肃穆的守在此处。初云手中拿着一个小人,这个小人有着清晰的五官,是红桑。
  他看到我们怔了一怔,问,“救我的高人不是说你们已经离开?”
  我看到他眼神中凝结的冰霜,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若他知道这一切是红桑的心魔,不知会怎样。
  我将他带到无人处,唾沫横飞,使尽浑身解数,编了无数个理由劝他,即便是欺骗,也是善意的谎言。我说,“昨晚我做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说,江国气数已尽,此番一定没有解救的办法了,还说这是叶国人的诅咒。初云,即便你们可能会赢,你也不必亲自上战场,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王。你保证自己活着,也许江国还有希望。”
  听我说完,初云淡淡一笑,他说他不会丢下自己的子民,这是他的使命。
  我不理解世人口中的忠诚,也不理解初云的固执。我记得谁说过,人总有值得牺牲生命的东西,才叫真正活着。可是,无谓的牺牲什么也换不来。我愤愤道,“所以,红桑的子民,在你眼里就可以抛弃。”
  我此刻提起红桑,似乎十分不合时宜,师兄被我惊到,使劲冲我使眼色。
  初云怔了许久,他望着暗夜中的远方,苦涩一笑,说,“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从初云这里,我看到了事情的全貌,这段爱情里,谁都比谁苦。初云卖力的隐藏自己所有的故事,终究没有换回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的性命。
  很多年以前,璧昇江畔住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她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有一天,她意外邂逅了一个男子,倾心以付,后来得知这个男子是江国的王,虽向往自由自在的人生,仍义无反顾的嫁入了深宫。因行为举止得体,被封倩如夫人。花季少女,带着所有的情意留在了这样的牢笼,换来的是江王的辜负。
  女子身怀六甲之时,江王迎娶了另一个女子,被封高夫人。高夫人的家境殷实,富可敌国,其父高将军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自从高夫人嫁进王宫,江王眼中再也没有别的女子,他给了高夫人所有尊荣,把这个身份低下的女子彻底遗忘。
  某个落雪的午夜,这个女子诞下了一个男婴。她孤独的人生终于再次看见了希望,她为他起名初云。生在帝王家,有着无比尊崇的身份,可初云并不快乐,他看到母亲深爱的父王,心心念念只爱高夫人。母亲一世只爱一个男人,却不曾见过他几面。
  初云懂事的极早,两三岁便能背诵不少诗词,习武也比其他王子学的快,他比同龄孩子多了一分成熟和睿智。
  周襄王十五年的冬天,初云刚满十岁,这一天是他的生辰。大雪纷扬,优雅恬静,灰灰然落满整个王都。初云问,“父王回来吗?”母后抚了抚他的头,笑而不语,他看到母后眼中的凄楚。
  初云趁着母后不注意,避过丫头仆人,跑到父王议事的辰明殿,他想让父王陪自己过生辰,更想让父王过来陪陪母后。辰明殿内灯火通明,江王正在和贴身侍卫君崇议事,他轻手轻脚的躲在纱帘后。父王拿着竹简,在烛光中显得异常伟岸,这该是个寻常父亲应有的姿态。
  君崇说,“大王此举为何,您将大王子过继给高夫人,再立他为太子,与直接立二王子为太子,结果不是一样吗?”
  江王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高家势力我确实有所忌惮,坦儿为高夫人所出,虽也是可造之材,但他与高家的关系如此亲近,立他为太子,等我死了,这天下岂不成高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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