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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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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登恒此时有些庆幸。他朝中大臣虽然心有龃龉,却也的确有不少真才实学之辈。只是御史公王声远等人是随他操劳多年,把持朝堂半壁江山,如今呢?如今已经老了。不知往后还能撑上几年?他必须考虑,越长远越好。
  每位帝王身边,都该有一位自己信任且可担重用的臣子才是。不单只是臣子,也该是朋友。
  譬如杜陵……杜陵呐!
  顾登恒抬手捂住额头。
  方拭非?
  顾登恒脑海中忽然就跳出了这个名字。
  顾泽长身边似乎没两个好友,除了顾琰,就是他了。
  他很好。
  思绪飘远,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想,跟做梦一样。
  要是他姓顾……
  顾登恒陡然一个激灵,被自己想法吓到了。
  真是老了,病得这样糊涂。
  顾登恒思及此处,神色黯然。
  原先一直入不了他眼的老五,最后竟然会成为他最好的选择。这是他年轻时万万没有想过的事情。
  可是他怕,人心是会变得呀。他会变,顾泽列会变,谁能知晓顾泽长知晓权力的好处后会不会变?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儿子,如何让天下人去相信他?
  御史公看他神色变化不定,怕是心思忧虑,根本放心不下朝堂诸事。
  顾登恒也总算回神,想起他还在,低声说:“今日先这样吧,朕有点累了。”
  御史公:“是。”
  御史公退到门边,小心抬起头往里窥觑。见顾登恒佝偻着背,一副老态,低头用手摸着光滑的被面。脸上不由也是动容。
  安静离开,合上房门。
  似乎是确认他已日薄西山,难再好转,原先蛰伏的臣子,从沙地里探出了自己的毒针。
  他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强逼几人将顾泽列放出御史台,还他公道。
  众臣议论纷纷:“既无证据,如何能强行关押?三司会审数日,几名官员毫无所谓,为何还不将人放出?”
  御史公面色不变:“当日陛下下令,不止老夫一人听见。何况三殿下私离扬州违抗圣令是切实罪证,何来毫无证据?本官亦是遵旨行事,奉命而为。”
  “世间从无先定罪再查证的道理。三殿下贤德你我平日可见,如今陛下受奸人谗言,您身为御史台长官,竟纵容而不加劝诫,实为失责。”
  御史公冷静辩驳:“三殿下几次三番被陛下惩戒,罚至扬州亦不好好自省,擅离职守,私藏在京。换做个普通人身上,便是死罪。怎不见尔等劝诫殿下?要论失责,老夫万比不过诸位。”
  “陛下病重,三殿下回京探望父亲,情有可原。他是为人臣,可同样也是为人子。我大秦素来以孝为先,御史公要判他过孝之罪吗?”
  “如今陛下病重,尔等却以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关押三殿下,不让他前往尽孝,实失我大秦风范!”
  双方争论不休,难出结果。
  考虑到顾登恒如今的身体情况,以及未来的储君之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少之又少,几乎被淹没在巨大的浪潮之中。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虽说无可厚非,还是会觉得心凉不已。
  御史公几乎孤立无援,每日都要对阵成批大臣,可谓舌战群儒,疲惫不已。好在他平时强势,御史台大权在握,加之如今受顾登恒信任,疏离朝政,地位并不为几人心思所动。
  只是半月下来,肩上压力过大,导致戾气过重,见谁都是一副“谁再说话我就杀谁”的架势。
  刑部尚书虽先前就签了船厂的文契,算作正式接管,但因近段时日朝中大事不断,方拭非在殿上的说辞又让他委实寝食难安,心力交瘁。一直到顾登恒称病后,才有时间去了解船厂各处情况。
  他掌管刑部,并无多少管理商铺的经验,看账簿也不似王声远那样精细。对于经商的理解,一直处于最普通的认知。
  先前他忙于公务,完全忘了去管理船厂,结果船厂依旧正常运作,未出现任何纰漏。刑部尚书沾沾自喜,觉得这船厂不愧是顾琰所建,各处皆是妥当,不用他太操心,只要用身份正正闹事之徒即可。实在是个天下无二的好差使。
  结果今天,他重新拿起船厂各式账册,细细查看,彻底傻眼。
  之前王声远的说明避重就轻,错开了最重要的一点没让他发觉,而他也一直疏漏了这点——顾琰的钱究竟是哪来的?
  满朝上下,都猜测那是顾登恒给的钱;或是王声远利用户部职权,从各处坑来的钱;再或者是顾琰利用职权,从各处船商那里半坑半抢的船。
  的确是嘛,现在商船上河道,大半都会报顾琰的名字。顾琰为何要保他们?
  没有三分利,谁人五更起?
  低价售船,才是合情合理。
  他是这样认为的,没有丝毫怀疑。
  可事实看来,没钱,从一开始就没钱。
  船厂下的所有船只,虽然所有权的确归属船厂,可只有一艘——也就是朝廷给他的那一艘,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其余所有的船只,名义上为售,实际则为租。
  船厂并未支付任何的银两购入船只,而是以每月支付一定数额的飞钱,来暂时使用该匹商船。
  若是支付不出,则要出售现有船只作为赔偿。
  一艘赔一艘,全都是这样来的。
  船厂每日获利,只能将将偿还朝廷要发给各处民间船商的飞钱。而所有的获利,永远都在还钱的路上。
  也就是说,这艘船厂,规模宏大,背负着近千万两白银的债款,继而发展成了大秦最大的民间船厂。
  他要是想将这船厂扭亏为盈,凭他的年龄……重新投个胎吧。
  刑部尚书往后翻一页,就要发出一阵颤抖。到后面,颤抖停了,只剩下一声声的狂吼在心底咆哮。
  ——坑我!
  ——他们竟然联手坑我!
  真不愧是——不愧是户部侍郎!
  顾琰!
  他恨!
  他做错了什么?是什么不可饶恕不可原谅的罪臣吗?是一个如此令人讨厌,活该被人陷害不得善终的佞臣吗?连顾登恒都帮忙一起坑他!
  刑部尚书这一颗心,真是说不出的抑郁。对着桌上的案卷,都打不起精神了。
  他深吸两口气,叫自己缓过这一波冲击。
  末了,他猛得站了起来。觉得这样不行。
  万一!哪怕只是万一!顾登恒同他一样根本不知情呢?!
  顾登恒连顾泽列都可以处置,那顾琰的所作所为,若是看不过眼,会不会替他申冤?
  刑部侍郎站起来,在屋内躁动地走了几圈。
  原本他是不该如此天真,去找顾登恒自讨没趣,向他告自己侄子的罪状。可想想那笔数不到尽头的欠款,自己名下的船厂,将来惨淡的前途……又抑不住这颗蠢蠢欲动的心。
  尤其是,他不得不考虑,如今顾登恒已经病重,而他是唯一一个明了真相又能替他主持公道的人了,若他死了,自己该怎么办?这罪名可是几辈子都洗不清。
  刑部尚书思及此,不再多虑,抬起头,坚定地走出门。
  “陛下不见?”刑部尚书一刹那以为自己的意图被洞察了,面色铁青,还是问道:“为何?你说,我有要事要禀!”
  “是。”那侍卫面无表情推拒道,“不见。周尚书请回吧。”
  刑部尚书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继续说:“那何时起身?陛下……”
  那侍卫冷言打断他说:“陛下从今日起,不见外人。谁人都不见。”
  刑部尚书:“谁都不见?”
  侍卫不欲多说,举起长刀,指向他的来路,意味分明。
  刑部尚书仔细打量他,发现他是生面孔,心中略微起疑。皱着眉头,与他僵持一阵无果后,转身离开。却并未放弃,而是去找了顾泽长。
  “见我父亲?”顾泽长诧异说,“大概是他身体又不好了吧?太医怎么说?可怎会谁都不见呢?周尚书若有要事,我下次去可以代为传达。”
  刑部尚书顿了下说:“此事复杂,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下官还是想亲自与陛下说。”
  顾泽长紧紧盯着他的脸。
  刑部尚书尴尬说:“怎么?”
  顾泽长指着他的嘴角,说:“周尚书看来今日火气很大。是为父亲的事过于烦忧了吧?”
  这嘴角都燎泡了。
  “可不是?”刑部尚书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的笑容过于虚伪勉强,又收了起来。淡淡说说:“为陛下分忧,是臣等本分。”
  顾泽长叹说:“您也辛苦了。不然我现在就去找父亲?说起来,昨日的奏章还没拿给他过目。御史公那边可能要下午才来。”
  刑部尚书点头,怂恿他现在就去。
  顾泽长见他如此反应,觉得应该真是大事,不敢耽误,便同他一起去试了试。
  几人再次去后殿寝宫进行交涉。
  顾泽长到附近的时候,便惊讶的“咦”了一声,因为小径上多了几名侍卫,原本是不在这边当值的。
  他并未说出来,让刑部尚书稍候,自己过去交涉。
  刑部尚书仔细观望,不肯错过他们的表现。
  两边人似乎有些争吵。最后顾泽长挫败摇头。
  不久,顾泽长跑回来说:“不让见呐!”
  刑部尚书心“咯噔”一下:“真不让见?”
  “是,门口被拦住了,谁人都不让见。”顾泽长已不似以前毛躁,也知此事重要。他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御史公说说这事。”
  刑部尚书立即点头。
  顾泽长不敢耽搁,直接便动身去找御史公。
  御史公听后沉吟许久,穿上厚重官服,叫上王声远一同入宫面圣。
  不出所料,二人被拦在宫门之外。
  二人想要面圣无果,几次要求通传又被敷衍,滞留不肯离去,对方竟干脆拔刀威胁。
  御史公与户部尚书是是什么人?自入朝为官以来,什么样鸡飞狗跳的事没见过?什么啼笑皆非的威胁没见过?什么刀口舔血的日子没过过?如今还没死呢?竟有人敢这样对二人说话。
  王声远平日和和气气,对待非本部同僚不常生气,可此时勃然大怒,肤色涨红,口水横飞,全无形象。他指着那名侍卫质问:“放肆!你是哪里的侍卫!平日职责何在?守哪门当哪班差?谁让来这里拦着朝臣觐见?你有陛下盖章的文书吗?你何来铜鱼符?老夫看你是在假传圣意!闪开!”
  “我等是北衙禁军,为陛下私兵。”那侍卫不惧道,“至于在此宿卫,自然是陛下的旨意。二位若不听劝阻,挠了陛下休息,下官也只能无奈动粗了。”
  王声远跳脚:“陛下叫我等每日前去汇报朝政,他即亲自与我嘱托,我定然是不辱使命。我要亲自听陛下说个明白,才能相信。岂由你这三言两语将我打发?”
  那侍卫用刀将他推回去,不客气道:“所以我等今日在此通知二位了,陛下今日不见朝臣。莫非王尚书要陛下亲自在殿前恭候着,与你宣布这个消息?”
  “放肆!!”王声远头发飞甩,“我等要汇报的是国之大事,今日非要见到陛下不可。来,你有本事就在这里杀了老夫,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意思!看看皇宫是不是由你这无知小儿主掌?看看陛下还是不是这宫廷之主!”
  侍卫冷声道:“王尚书慎言!”
  王声远与他对吼:“与你我何需慎言?老夫与陛下把酒言欢的时候,你怕是连名字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御史公拉了他一下。提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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