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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筑鸾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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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毕,一戏谑的女声笑问:“也不知是谁家游冶郎,竟让姐姐如此挂肚牵肠,甘愿被父亲破口责骂,也要冒险前来私会她的游冶郎。” 那声音听起来竟是十分地熟悉。

  “媱媱——”舫内传出击案之声,“说好了不取笑你姐姐的。”
  
  那戏谑的女声却再次升起:“姐姐出来与太子殿下私会,还要拉上我做掩护,不知姐姐要如何回报我才好,一会儿见了太子我非要喊他一声姐夫才觉得解气呢。”
  
  “没羞没臊的,是你这小妮子家说出的话么?也不怕被人笑话,你这傻妮子,是想逼着你姐姐早些嫁人么?不知那曲伯尧以前都教了些什么予你,叼着别人的小辫子都不会饶人了。”
  
  音落,舫内二女相继掀帘而出,低眉引袖时,水波映照下的玉搔头潋滟晃动,身形窈窕的二女立在甲板上,迎着温凉的水风,罩纱绢衣翩然欲飞,一个破瓜年纪,一个豆蔻年华,那不是记忆中的姐姐郑姝和自己么?此时,她的灵魂似又覆上了十三岁自己的身。
  
  姐姐与她在甲板上说笑了两句,立了一会儿又转身进了舫,留了她独自一人立在甲板上。她左顾右盼,望见对面有涟漪荡来。待足下所立的画舫再往前移了一段距离后,亭亭荷盖掩映的精致一角便显露了出来,也是一只画舫,匿在一处静谧而隐蔽的水湾,几乎静泊。太子殿下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再细细窥看,一望无边的翠色里,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团团绯红,几抹眩目的光华正透过荷叶隙里耀目地闪烁。那烁光周围,四爪青蟒若隐若现。她看见的,正是男子腰间的琉璃碧玉带和所穿的青蟒袍。她伸长了脖子,翘首再看,心想,那背身立于舫头,正出神冥想的男子定然是太子。
  
  随着画舫的前行,前方一支斜斜探出的水莲越来越近,她灵机一动,待船行至,快速折了来,不断调整方向去对那人的背影,却不料那人陡然回身,与她四目相接,她尴尬地不知所措,而手中的莲花已经不听使唤,直直朝那人掷去。那人一个侧首,将飞来的莲花稳稳握在手里,而后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看,手中的莲花只剩了未饱的莲蓬和金黄的花蕊,花瓣早已四散了漂在水面。
  
  本欲背后捉弄人再迅速逃走,熟料被当场抓住。两舫近在咫尺,不待看清那人面容,她尴尬低首,真应了所唱歌词,碧玉搔头泠然入水,匆忙跑入舫内痴坐。
  
  那人一声浅笑,走到舷边探身望了望,见水下青荇交错,摇了两下橹,屈膝俯身,高高挽起华丽的衣袖,探手入水,稍一摸索,轻而易举地拾起了挂于青荇上的玉搔头。
  
  姐姐来询问,她只道外面风大,日光又炽,吹晒得脸红,不敢告知姐姐实情,唯恐那人真是太子。此时竟有男子在外慢吟《诗经》:“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姐姐双颊一红,喜悦地拉她:“太子殿下来了,妹妹快随我一起出去见驾。”她死活不肯:“是姐姐要来见太子的,又不是我。”姐姐拉不动她,便兀自出舫。很快传来姐姐曼妙的嗓音:“见过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咦?怎么不见你二妹?”询问之人与吟诵《诗经》者乃同一人,应是太子。太子又道:“不是说要带你二妹一起出来才能更好地掩你爹娘耳目吗?我怕她一人在旁尴尬寂寞,还带了五弟一同前来,呆会儿好陪她叙话呢,怎么她人没来?这下可不要令我五弟一人尴尬寂寞了。”
  
  “她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人,此刻正羞在里头不敢见人呢!”姐姐答罢,喊话于她:“媱媱,太子殿下和魏王都在呢,你若不出来见驾可就失礼了。”
  
  姐姐可真会骗人,她想,之前说好的只是陪她来见太子,怎么生生又多了一个魏王,呆会儿姐姐与太子殿下幽会去了,自己可不要战战兢兢地陪着那魏王讲话?踯躅着,听见姐姐又催来:“媱媱——”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画舫已经停泊,姐姐与对面那两位男子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她看来。她一路低着头,慢慢行至姐姐身后,微微欠身,低声道:“见过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太子见她一直低着头,便调笑道:“不知二娘子何曾见过孤与五弟?”

  她便大着胆子抬头去看太子,太子服饰图案为四爪赤蟒,视线又扫向太子身边的魏王,她一怔,敛睫答:“这就见过了。”
  
  魏王所服乃四爪青蟒,刚刚要砸的男子原来是魏王。虽然养在深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也曾听过府中的下人们议论:公孙氏的皇子们都生着一副好皮相,个个风流俊雅,比芝兰玉树,除了那混在军中、常年领兵、杀人不眨眼的秦王。
  
  眼前的太子与魏王是皇后所出的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性情都较温润,相貌亦有几分相似。不过,太子为人更加沉稳持重,而刚刚及冠的魏王风流落拓的名声早已在盛都沸沸扬扬地传了好几年。
  
  “二娘子伶俐。”太子赞道,平日里多言的魏王却一声不吭。
  
  没想到姐姐眼尖,一眼瞥去魏王手中,奇道:“咦?魏王殿下手里拿着一支凋谢了的水莲做什么?”


4、红笺(已修)

“哦……”魏王瞥了她一眼,笑着回答她姐姐:“是佳人所赠。”
  
  太子轻笑,和姐姐郑姝不约而同地交换眼色,姐姐又轻咳一声,拉她上前,说道:“尝闻魏王殿下长于弹筝,郑姝有个不情之请,二妹近来正苦学琴筝,劳烦魏王殿下对二妹指点一二。”
  
  她心中忿忿腹诽姐姐的不厚道。而太子似乎与姐姐事先串通好了,也趁机对身旁的魏王道:“我与阿姝先行一步,五弟你且好生陪二娘子弹琴叙话,莫要怠慢了佳人。”说罢竟上了她们的画舫。

  魏王端详了她一眼,向郑姝回揖:“闻佳人弹筝,羽求之不得。”
  
  姐姐顺手一推,将她推上了对面的画舫,害她险些撞入魏王怀中。眼睁睁看着姐姐与太子摇橹离开,她心中气恼,又不敢表现出来。
  
  匆匆挪动脚步,她竭力与身边的魏王拉开距离。魏王拿起手中凋谢的莲花,走到她跟前,竟诵起太子未诵完的《诗经》:“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她心下彷徨,抽走魏王手中的莲花,叮咚一声投入了水中,赔礼道:“方才真是失礼。”

  魏王看了那水中的莲花一眼,只笑而不语,继续抬目深深注视于她,接着从袖中拿出她遗落的玉搔头来,置于鼻端轻嗅,口中不断重复吟曰:“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谁说是我贻赠于你的?”她惶急去夺,魏王却不给,笑说:“这玉搔头上有刻郑媱二字吗?我捡到的,那就是我的了。”语罢又将玉搔头置在鼻端轻嗅:“有一丝丝微妙的兰香,若有若无,沁人心脾,就像二娘子的身体散发出来的香气,二娘子平日里是用兰汤沐浴的吧。。。。。。”
  
  顷刻间,她的脸如霞映澄塘,只因魏王一语中的,平日里沐浴时她习惯一并沐发。风流在外,这魏王果然名不虚传。

  正想着接下来如何应对,又该如何消磨这难熬的时光,那魏王却突然像换了一人,立刻整饬衣裳端正姿态,彬彬有礼地请她入内弹筝,弹筝许能消磨许多时光,她便应下。
  
  魏王的琴技可谓盛都一绝,她弹奏的时候,他也在旁像她从前的先生那样悉心而严肃地指点,她很快沉下心来,全身心地投入。兽金香炉内的瑞脑渐渐销去,她已经完全放松了芥蒂,只专注地弹筝,可有个音却总也弹不准。
  
  后背一暖,男子的气息包裹而来,魏王从背后圈住她,把手与她抚弄朱弦,教她如何轻拢慢挑,并将手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传递于她。
  
  恍然间,她想起了她的先生,他也曾这样温柔地把手与她,他这样教过她写字。
  
  “先生,这个媱字我总写不好,你教教我吧。”

  她的先生便姿态端正地与她示范。她哪里在看先生如何示范,分明在看她的先生,目光一笔一笔地描绘着先生的俊朗眉目,她的先生抬起头来,耐心地问:“看清了吗?”
  
  她赶紧低下眼帘,胡乱在宣纸上挥画一通,拿去给先生写好的媱字对比,先生擅写行书,他写的行书,飘逸中别有一种遒劲,如小舟沂急流,无论逆锋而入,还是凌空而下,皆能使香墨不濡透纸背,先生那张纸上的媱字飘若浮云,又如虎卧凤阙,而她那张纸上的字体却潦草得几乎不能辨认。先生渐渐凌厉的眼神让她有些诚惶诚恐,生怕他看出来了什么。
  
  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们都喜欢临摹卫夫人簪花小楷,从前的她也不例外,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爱簪花小楷、疏于练习了,但她那时是能够写出一手婉约灵动的簪花小楷来的,只她不知道,先生其实早已看出那故意画的潦草的媱字有簪花小楷的影子了。
  
  望着先生渐渐沉暗的脸色,她眨着眼睛没皮没脸地说:“我还是写不好,不如这样吧,先生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笔写吧,那样我就不会写偏了。”
  
  “胡闹!”他生气地掷笔,背过身去,却被她发现他其实是扬着唇角的。
  
  没脸没皮的耍赖再次被搬上来:“你是我的先生,你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你不教我,你教谁?你不教我,谁教我?”
  。。。。。。
  
  “媱媱,做我的王妃吧。”魏王突然止住了动作,握住她的手,几乎将唇贴在她的耳畔如是说,温热的鼻息暧昧地拂至她的脸颊,她回过神,霍然覆琴立起。
  
  “媱媱——”魏王也起身追来。

  “别这样叫我!”她以戒备的眼光瞪着魏王:“殿下与臣女,不过萍水相逢,希望殿下准许臣女回到姐姐身边。”
  
  “你姐姐现正我三哥在一起。”魏王见她突然转变,极尽挽留,趁机表明心迹道:“ 羽早闻郑媱芳名,也早见过她的真容,对她仰慕已久,早过三哥与她大姐相识,她的大姐,还是我前不久介绍给三哥的。此前听三哥说今日要约她大姐出来见面,我便求三哥拜托她大姐将她一并约出来,如今,我已及冠,可以纳妃了,我想亲口问她,愿不愿意。”

  魏王拳拳地说,以为她会感动,却不料她一哂:“谢殿下抬爱,郑媱配不上殿下。”
  
  魏王有些恼:“我若去向父皇请旨赐婚,他必会答应,完全不用请示媱媱你,可我还是希望媱媱你能亲口答应我。”

  她拧过头去阔步前行,掀帘就出。
  
  魏王还想挽留,匆匆追上前来,她却倔强地坚持说要回去找她姐姐,魏王拗不过她,只好摇橹。
  
  却没想到回去时看到这样一幕:小荷湾里无风无浪,静泊在菡萏红花里的画舫剧烈颤动。魏王赶紧移了视线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她立在船头,看着那剧烈晃动的画舫,双目痴痴,不知今日帮姐姐出来是不是错了。昨晚与姐姐同被而卧,叙了半夜的悄悄话,姐姐与太子此前,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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