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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漫长的那一夜(第1、2季)-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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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在上海,我接到宣传部会议通知。会议地点在青浦的最西面、古镇朱家角附近,一个叫“东方绿舟”的地方。那天冷得要命,据说会降温到零度,烟波浩渺的淀山湖畔,有个培训和会议中心,晚上我就住在那里。入夜,我跟几个兄弟提起下“四国大战”。但是没有棋。我决定去朱家角镇上的文具店买。
  冬雨,我借了一把伞,独自走出大门。
  黑夜,九点。门卫看到我独自一人,步行往外走去,惊诧地问我去哪里,他们说这附近非常荒凉,出去要走一个钟头才能打到车。
  没关系,我想了想。好在没有雾霾,雨中空气清新,就是冰冷了点。
  但,我喜欢独自在黑夜里行走。
  Keep walking.
  我看到一条荒芜的道路。树影浓重,黑漆漆的,不像光秃秃的北京冬火。很冷很冷。下着雨。雨点冰冷。我穿着厚外套,撑着一把伞。独自走在雨中。但没有影子。因为,没有光,更没有路灯。往前走,左右都是一片空旷。树丛外,依稀是青葱农田,或是荒野。有条河流淌,经过水泥桥。一辆车开过,远光灯照出行道树。树冠相接,黑夜里聚拢车灯光束,像个白晃晃的山洞。看着似几百万年前,人类之初的某片原野。而我,始终在走。举着伞,雨声淅淅沥沥。我有些累,但又不感觉疲乏。车子驶过后的静寂,反而让我莫名兴奋。越走越快,脚步轻盈。只是,眼前这条荒凉的路,看起来也是越走越远,再也看不到尽头,或,通往世界尽头,但不会有冷酷仙境……
  忽然,我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装着那张从北京带回来的纸条。当你下一次在黑夜里行走?
  为什么一直保留着没有丢掉?这几个字,是谁写的呢?又是写给谁的呢?是单纯的恶作剧,还是闲得蛋疼的行为艺术?还是……
  我再也不能想下去了,因为在黑暗的丛林与荒野深处——我看到一片耀眼的光芒,就像十万个太阳在爆炸,放射着让人永久失明的夺目光芒。
  既像世界尽头,又似冷酷仙境。
  我确信,在北京雾霾的深处,我们确实发现了某种高于或平行于人类的存在。
  因为——此时,此刻,此地,我真的,看到一艘巨大的外星飞船降临……
  人生是一次漫长的行走,我们有时候向左走,有时候向右走,多数时候向前走,偶尔转回头,往后走。但,时间,永远只是一条直线。想要遇见虫洞或折叠或扭曲,太过奢侈。那么,请跟我来。在最漫长的那一夜,继续行走!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Though wise men at their end know dark is right;
  Because their words had forked no lightning they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他们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Good men; the last wave by; crying how bright
  Their frail deeds might have danced in a green bay;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会多么光辉地在绿色的海湾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Wild men who caught and sang the sun in flight;
  and learn; too late; they grieved it on its way;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
  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Grave men; near death; who see with blinding sight
  Blind eyes could blaze like meteors and be gay;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严肃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视觉看出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
  怒斥,怒斥光明的的消逝。
  And you; my father; there on the sad height;
  Curse; bless me now with your fierce tears; I pray。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
  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Dylan Thomas。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狄兰·托马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译者:巫宁坤)

  第32夜 埃米莉逃亡一夜
    1
    我叫埃米莉。
    法国与意大利交界处,西欧最高的勃朗峰就在头顶,双眼几乎被耀眼的冰雪刺瞎。从阿尔卑斯的夏日阳光下,驶入黑暗的穿山隧道,就像突然遭遇日食,又像重新回到母腹。这是一辆路虎越野车,我蜷缩在后排座位上,闻着妈妈头发里的香味,许久才适应没有尽头的隧道——脑中闪过某种熟悉的情景,宛如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瘦弱不堪的小胎儿,痛苦地被挤压着通过流血的产道,第一次探头来到世上。
    嗨!你们好,这是我出生后的第八个年头。
    在漆黑的世界中,车窗成为一面镜子,照出我苍白的脸,大而无神的眼睛,头发披散在肩上,脖子消瘦,像只小猫,几乎一把就能捏死——曾经有人说我像个小吸血鬼。
    这次自驾车之旅从维也纳开始,途中要经过五个国家,第一站是萨尔茨堡,然后是阿尔卑斯山谷中的因斯布鲁克,接着进入德国境内的贝希特斯加登,再经过博登湖来到瑞士。爸爸开车直奔少女峰,带着妈妈和我第一次滑雪,虽然玩得很开心,我却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我们去了日内瓦,从那里开车到法国,按照原定的旅行计划,终点站是地中海蓝色海岸的摩纳哥,妈妈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想要去意大利的都灵与米兰。爸爸是个听话的男人,便从上萨瓦省的公路,径直开到了勃朗峰隧道。
    忽然,前头闪过一个白点,越来越亮,宛如凌晨在雪山上的日出,那是隧道的出口。
    我们已到了意大利,高耸人云的勃朗峰被甩在身后。车子猛烈摇晃了一下,我撞到了前排座椅后面。爸爸慌张地打着方向盘,靠在路边的草地上。我浑身疼痛地爬起来,回头隔着车后窗玻璃,看到一辆黑色卡车紧紧逼着我们,刚才就是被它撞了。
    爸爸刚下车,卡车里也出来一个男人,穿着白色风衣,戴着白色帽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枪口闪过一丝火星,爸爸捂着胸口,闷闷地倒在地上。
    白色风衣的男人向我走来,妈妈尖叫着打开车门,抱着我逃跑。对方紧迫不合,他是来杀我们全家的吧?阿尔卑斯的山坡上,妈妈疯狂地逃跑,我的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全是她的喘息声。我们紧挨着滚滚车流,所有人都只顾着往前飞驰,并未注意到有危险。
    终于,那个男人追了上来,向我举起了枪。
    妈妈将我紧紧抱着,把后背暴露给那个男人。我从她发丝间的缝隙,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他只问了一句话:“姑娘,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
    然后,枪口的火光闪烁,这一声枪响震动了山谷。
    妈妈倒下,鲜血从她的嘴里涌出,眼睛眨了几下,渐渐变得灰暗,玻璃体僵硬地凝固,倒映出我哭泣的小脸。
    她死了。 
  而我感到胸口一阵潮湿,好像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浸泡,同时又像火柴燃烧起来,闻到一股焦糊糊的气味,如同妈妈烤煳了的牛排。
  哎,妈妈,你又把事情搞砸了。
  子弹带着阿尔卑斯山独有的空气,从妈妈的后背射人,穿透前胸而出,同时打碎了我的心脏。
  而我弱小的身体,通过一粒圆圆的弹孔,灌满了妈妈的鲜血。
  那双紫色的眼睛。
  2
  我叫埃米莉,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想爸爸应该明白这一点。
  爸爸还活着,胸口多了一道难看的伤疤,每逢阴雨天就会疼得直冒汗。他走在长满椰树的沙滩上,不时有波利尼西亚少女经过,晒着耀眼的古铜色皮肤,似乎每一个都在诱惑爸爸。他的目光里有几分邪恶,盯着少女们的胸口,让我怀疑他时常半夜出门,就是去找其中一个或几个幽会。
  我在厌恶他的同时,也会想念妈妈。
  五年前,我们全家在阿尔卑斯山旅行,遭遇了神秘的袭击,有个紫色眼睛的杀手,开枪杀害了我的妈妈。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我早已躺在棺材中了。
  爸爸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的工作漂泊不定,几乎每年要换一个地方,不是非洲的沙漠,就是南美洲的丛林,抑或印度南方的小镇,直到这座南太平洋上的小岛。
  爸爸要带我出海钓鱼,租了一艘波利尼西亚人的独木舟,带有独特的三角帆,左侧伸出两根长长的木杆.支架起与船身平行浮起的木杆,像羽翼一般。
  出海的那天,晴空万里,几个有着乌黑秀发与惹火身材的少女,裸露着胸口向我们挥手告别。而我低头看着清澈海水下的珊瑚,只盼着尽快摆脱她们。
  我在想,爸爸是不是要杀了我?
  几小时后,当我们远离海岛,茫茫的太平洋上,骤然袭来一阵疾风。幸亏是波利尼西亚独木舟,数米高的巨浪也难以打翻它,爸爸将我绑在船舱里,这样至少不会被掀出去。我喝了许多口海水,呛得死去活来,把胃里吐空了。等到暴风雨消退,船上的设备都已坏了,无论海事卫星电话还是三角帆,我们像孤儿般漂流在海上……
  三夭后,船上的一切食物几乎都吃完了。爸爸将最后一根香蕉留给了我,随后准备了瓶瓶罐罐,迎接南太平洋上丰沛的雨水。
  赤道上的太阳晒着我的脸,让我苍白的脸略微发红,嘴唇也裂开几道口子。十三岁的我,穿着湿透的内衣与短裤,皮肤竟也焕发出波利尼西亚少女般的光泽,爸爸无力地看着我说:“埃米莉,你会像你妈妈一样漂亮的。”
  “那个人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就算淹死饿死渴死在太平洋上,我也不会忘记白色风衣的男子,还有那双紫色的眼睛。
  “不知道,警方已经调查了五年,却没有任何线索。”
  “每当我睡不着,就会看到妈妈死去的双眼。”
  “我也是。”
  “爸爸,你是怎么跟妈妈认识的?”
  他的面色有些古怪,等待许久才说:“那时候我们都没有钱,可她深深地迷住了我,只认识了几个星期,我就送给她一个Dior的包包。”
  “你好大方啊。”
  “不久,你妈妈的肚子里就有了你——真像一场梦啊,所有人都说我们疯了,两个人都那么年轻,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能把孩子养好?你不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你妈妈又流了多少眼泪,终于把你生了下来,这时候才刚刚登记结婚,等你会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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