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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小姐走到门口，红唇翕动，手指指着她：“嘘，你记住，若是走漏了丝毫的风声，我跟你没完！”
蓝玉致温和地点头：“当然，我并不想四面树敌。”
小妞儿的威胁凑效，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却又轻视，想当然，这父皇的弃妃，现在怎敢再多一言半句？
蓝玉致的手依旧交叉地放在椅子后面，觉得头，越来越大。
承欢9
神机营在信都的队伍并未继续扩大多少，只补充进来了裴先和荀逴二人。这二人都是王浚的旧臣，当日兵败，满朝文武跪地谢罪，就他二人坚决不来。葡勒怒了，派人去捉了二人，二人凛然不惧，只说王浚虽然罪大恶极，但是自己等本来就是晋国旧臣，于情于理，当然得在王浚手下做事。言罢，扬长而去。
葡勒派人跟去，发现这二人，家里一贫如洗，除了一屋子的书，不过余钱区区几百串。无欲则刚，光脚的不怕穿草鞋的。葡勒大为欣喜，直呼得了直臣，立即将二人引入了神机营，加以重用。
蓝玉致进来的时候，葡勒高高在上，一如君主的气派。旁边已经不设座位，真正的惟我独尊。
按照资历，她在右手的末尾坐了。和女人争风吃醋不必，但是，来看这帮子男人治理国家大事，当然是深有必要。
男人的随风转舵，当然不如女人明显，但见葡天王的新宠，从昔日的侍立身旁，形影不离，到敬陪末座，不痛不痒——只要这个女人还能出入神机营，她的地位就是不可捉摸的。他们当然比女人看得更远。 不愿意一时走了眼，日后不好收场。便也都客客气气的，招呼热情，一如往常。
新的议题很庞大，是国家的政治体系，说穿了，就是如何稳定政局，笼络治下太多的汉人。胡族当然是上等人，拥有许多特权。但是，他们之外，国家的其他构成成员也得安抚，一般百姓可以不管，可以轻贱，当三等公民，但是对于名门望族和士人，当然要区别对待。笼络了他们后，让掌握了话语权的他们对外灌输新的统治者的新的法律，条例，当然比异族人自己去宣传有力得多。
只要好处够了，不怕他们不肯摇旗呐喊，歌功颂德，一如当今的经济学家，收了美国的好处，所有政策，全是按照美国的旨意办事，宣扬。。
承欢10
讨论得很激烈，按照张斌、裴先等人的建议，决定开设一所太学（相当于今日的大学），十几所小学，按照经学学习水平的高低给予赏赐。考试的标准也是经学，作为评定九品的标准。
这就是古代的科举制，也就是九品中正制的简化版。
胡人武力上看不起汉人，但是，一旦征服了，便迅速地用汉文化，将自己从脚武装到牙齿。
蓝玉致听得津津有味，葡勒的雄心壮志，一统南北，果然不是吹的。她只是专注地听，发言的时候少，就如初入门的学生，谦虚谨慎，对于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马上要成为政治强人，那是不太可能的。
她只希望，在神机营的这段日子，能让自己纵然长期留在这个乱世，能够有足以自保的本领。
忽然想起黑虎二王。
呀，可惜了，倒很想念那个胖子，好歹还是自己的第一支武装部队，尽管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也好过光杆司令的味道，寄人篱下，一切都受人家闲气。
葡勒得了这一套完整的方案，眉宇间开展，自是喜形于色。一众地赏赐下去，当然，照例地没蓝玉致什么事情。
直到所有人退下，蓝玉致也不声不响地跟着要出门了，他才开口：“玉致。”
蓝玉致停下来，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大王有何吩咐？”
“今日的太学，你一直没有发言。”
“回大王，我认为张斌和裴先的提议已经非常完备了。只要按照这个办法实施，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效果。”
科举制，从来受人诟病；可是，直到今天，对广大的老百姓来说，除了高考一途，又还能有什么稍稍公平一点的机会？拼死拼活地念了，终归是有点希望的。蓝玉致想，若是没有高考，自己这样一个人，说不定还是街头捡垃圾的女乞丐呢。
承欢11
她忽然笑了：“大王，当初我还念过太学呢。”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天体物理，对吧？。玉致，晋国好像没有这样的科目啊？”
自己又不是来自晋国。
当然，这样的说辞更加不通。
葡勒没有一再追问，站起来，无比的意气风发。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北面称霸，统一大半个中国。假以时日，君临天下，方不枉男子汉大丈夫一世人生。”
“大王盖世英才，秦皇汉武的基业，当在不远矣。”
这倒不完全是拍马屁，能于这样的乱世里得到一多半的天下，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葡勒哈哈大笑：“秦皇汉武倒是不敢比肩。不过，我若生逢高祖皇帝刘邦，当北面称臣侍奉，不过与韩信彭越竞鞭争先而已；若是遇到光武帝刘秀，当并驾齐驱中原，不知鹿死谁手也。我自认，当在二刘之间。”
好大的口气！
蓝玉致细细地想，倒也颇有几分道理。
光武中兴，终究不如大汉盛世。
葡勒，他并非夜郎自大，对自己认识得非常清醒。
“好了，玉致，太夜了，你也该休息了。”
“是，玉致告辞了。”
走到门口，忽然被他叫住：“玉致，何故不唤先生了？”
她依旧毕恭毕敬：“不敢。”
此一时，彼一时也。朱元璋登基后，生怕别人知道他放牛娃，假和尚，朱重八的身份，连故人都悉数杀了灭口。当着和尚叫秃头，身份不同了，就不要攀亲近。那个谁谁，黑虎二王，当年和枣嵩还是结义兄弟呢！事后，他敢喊一声“义兄”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移开。那无名指的地方，依旧是空空如也。他皱起眉头，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承欢12
夏季时，信都开始显露出一点政通人和的气息，街上来往的小贩百姓也多了起来，物品日益的丰富。
蓝玉致独居冷宫，妃子不是妃子，小三不是小三，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算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就连祖茔也不来找麻烦了，果然，男人不宠，女人反而安静自在了。
葡勒一径地忙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偶尔在神机营的时候，蓝玉致连他的面都很少能够见到。
虽然没有任何赏赐，但日常供给是保证了的，匣子里的金叶子虽不如往日一般聚宝盆，用掉一点少一点，但是，蓝玉致并不在意。反倒因为专心临摹，鬼画符一样的书法，也有了一点长进。
这一日，传来喜讯，世子大人率领众人，于北方大败晋国军队，打退了晋国北伐的名将，凯旋而归。在凯旋门的功臣台上，蓝玉致赫然看见明道。短短两三个月，那英俊的白马王子，变成了真正的黑马王子——英姿雄健，意气风发。
初上阵时，是凭借了裙带关系。
天真无邪的郡主，把他推荐给世子哥哥，石宣英漫不经意，随意赏赐了他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据说，他曾率领一支人马和敌人鏖战，相持了一个月，弹尽粮绝。于最后一日，亲自宰杀了拉战车的牛马，抓了牛肉和战士共享。一边吃一边问：“你们想念家乡的父母兄弟么？”
战士们齐声回答：“想！”
“你们想念家中的妻子儿女么？”
“想！”
“你们想要活着回去么？”
当然想得要命。
“好，你们听我的命令，背水一战，博个活命的机会。”
他亲自擂起战鼓，吹了号角，战士们奋勇上前，一千余人，打破敌军两万。从此，一战成名，就连石宣英，也对他刮目相看。
葡勒本是爱才之人，亲自坐镇，赏赐爱将。
承欢13
葡勒本是爱才之人，亲自坐镇，赏赐爱将。
金银珠宝，封官许愿，从中郎将，升到了二品武将。虽然没有封侯拜相的盛况，但是，对于一个职场新鲜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飞越了。
台下掌声如雷，红衣烈火的少女，笑得一脸如鲜花一般，奔过去，拼命地向他挥手，千百人中，她只看到他，从此，郎情妾意，郎才女貌？
蓝玉致藏在人群里看热闹，心想，这才是真正杀入羊群的一只狼。也许，不久的日子，明道，他便会是驸马都尉。
每一个打工仔，都曾经梦想受到上司女儿的青睐，从此平步青云。何况，这个老板的女人，还是如此美艳动人。
她只觉得心惊肉跳，尤其，明道的眼神那么配合——急切，热烈，羞涩，真正如一个智勇双全，效忠葡国王朝的忠臣良将。
忠臣不是写在脸上的。
石宣英从人群里看下来，望见正转身离去的女子，白衣黄裳，淹没于众人间也。若有所思，传说中，她已经为父王弃妃。是也非也？
他追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宫门紧闭，两旁是值守的皇家御林军，武装整齐，军刀雪亮，——一如皇家的规矩，除了皇帝本人之外，任何生殖器完好的成年男眷，不经允许，当然不能随意进出后宫了。跟叶城时的松懈，全然不同。
在红漆脱落的朱红门处站了一会儿，方怏怏地怅然而去。
那一夜的英雄盛宴，颠倒众人。此后，葡小姐公然和明道出双入对，人人都知道，明道是公主的人，只奇怪于葡天王，为何没有明确地表态。葡小姐见心上人连升三级，果然是心中英雄，梦中的白马王子，而非是一个吃软饭的笨蛋，不禁芳心喜悦，面如桃花，连日携了爱郎四处观光皇宫，皇宫一日游下来，便带了爱郎来欣赏夏季盛开的茉莉花和美人蕉。
承欢14
那是后宫最外面的地方，按照胡人的习俗，放得非常开。一应人群来往，很少有人查询。因为临着城墙，便在这里开设了一些小吃、茶点、胭脂水粉……不出宫的宫女们，太监们，也有个玩耍的地方，热热闹闹，一如夜市。
葡小姐携了爱郎，徜徉其间，吃了三五种小吃，沿着美人蕉的花径，越走越远。
其间，看到蜂蝶，便寻过去捕捉，娇憨无比。又喝多了酸梅汤，内急，厕所很远，便跑去方便。
明道只是在此等候。
看一女子擦身而过，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水陆两道的热闹，她看样子，也经常来这里吃点小吃，倒并非是赏花来着。
明明相逢不相识，他偏要供了手，压低声音：“明道多谢蓝姑娘救命之恩。”
他不如旁人一般叫蓝小姐。
蓝玉致也再不能视而不见，奇特地一笑：“明道？也许是慕容明道？”
他面不改色：“外逃之将，不敢辱骂先父王名声，所以只是明道。蓝姑娘，终究是谢谢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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