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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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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走不了。”这一句话,使瑶霜发怒,一声不响,右手马鞭一沉,顺着这人拢住嚼环这条胳膊下一穿,贴着这人胸脯往外一兜,这一兜,暗用了一点内力,这人万料不到,这点年轻姑娘,有这么大的能耐,啊哟一声,一个身子,竟被马鞭兜起七八尺高,风车似地跌出一丈开外,跌得发昏,半晌才爬起身来,看时,雪衣娘一马双驮,已穿出树林,走过那石桥了。
  雪衣娘瑶霜把小姑娘带回家来,天色已晚,吩咐使女们,替她沐浴更衣。吃过了晚饭,瑶霜在楼上自己卧室内,叫使女把小姑娘带上楼来。一瞧这小姑娘沐浴更衣以后,宛然换了个人,眉目如画,玲珑活泼,非常讨人喜欢。小姑娘跪在瑶霜面前,叩谢救命之恩,情愿终身服侍小姐。瑶霜叫她起来,问她来历和她父亲怎样被人弄死,仇人是谁?她说,她叫小苹。姓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死的父亲有个外号,叫做花刀李。花刀李并不是真正父亲,花刀李妻子是小苹母亲的妹子。小苹母亲去世,家里没有照料她的人,花刀李夫妇便把她领来,当作自己女儿。花刀李妻子,本来是个绳伎。夫妻终年飘流江湖,小苹也跟着他们,学了点江湖本领。三人搭档,混了好几年,花刀李妻子死后,花刀李便仗着小苹跑码头,混饭吃。
  从长江下流,慢慢流浪到成都,在青羊宫摆了几天场子。
  有一天,几个恶霸,向花刀李索取规例。偏逢生意不好,手头奇穷,口头上大约硬了一点,几个恶霸也有意寻事,一个对付不得法,便被恶霸党羽们群殴。花刀李年纪上了岁数,身上也没有多大功夫,竟被他们打得内外受伤。回到小客店,便吐了血。医治又没有钱,折腾了一天便死了。死前从身边掏出一样暗器来,交与小苹,叫她拿着这件东西,想法到眉山,去找岷江哥老会首领丐侠铁脚板,定会替你想法找个安身之处,也许还替他报了仇。花刀李说完便死,不料恶霸们党羽甚多,小客店老板,也是他们的人。看得小苹长得不错,串通着又从她身上想歹主意,小苹机灵不过,暗藏着那件暗器,假装一味哭泣,让恶霸们鬼鬼祟祟出钱棺殓以后,便想偷偷溜走,到眉山找铁脚板去,不料恶霸们罗网四布,逃不脱身,便又改变主意,预备把这件暗器带在身边,跟着恶霸们走,找着机会,冷不防用这暗器,打死一两个恶霸,替花刀李报仇。自己能逃则逃,逃不了拚着一死,决不落在恶霸手中。万想不到会逢凶化吉,被小姐救了回来。瑶霜听她说完,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几个恶霸,无非鸡毛蒜皮的人物,不值一谈,倒是你说去找眉山铁脚板,这人我认识,你先把那暗器拿出来我瞧瞧。”小苹依言,把随身带的小包袱解开,其中无非几件替换破衣服,小苹在衣服夹层里,取出一件东西,是个五寸长的黄铜圆筒子,一头像莲蓬似的,有七个小窟窿,一头是个螺丝旋盖,圆筒子身上,近盖处有一圈突出的铜帽子,连着筒内的机括,原来是个精致的袖箭筒。
  瑶霜把这黄铜箭筒,拿在手内,反复看了一遍,看到箭筒身上,细细的刻着“洪武三年元月制”字样,慌忙把底盖旋开,抽出弹簧,向桌上一倒,倒出七枚三寸长笔帽似的铜钉来。每一支铜钉尾上,有一个窟窿,窟窿上缀着一撮黑绒,瑶霜嘴上噫了一声,指着桌上铜钉说道:“这是邛崃派独门七星黑蜂针,就我所知,现在能使用这独门暗器的,只有丐侠铁脚板,而且这种暗器,现在已没有人能打造,因为身子必须用风磨铜,里面弹簧机括,必须用千锤百炼,刚柔得宜的精钢,最难得的是黑蜂针,应该有两套:一套是用缅铁提炼出来的精钢打就,一套是用滇贵深山老苗采炼的樵铜,是有毒的,中上裂肤而死,无法解救,每套七七四十九根。这七根是精钢打成的,没有毒。
  但是你说想用这暗器,替花刀李报仇,难道你能使这暗器么?”小苹一对乌溜溜眼珠,向瑶霜望了半晌,才说道:“照小姐这么一说,这件玩意儿变成宝贝了,在我父亲身上藏着,我从来没有瞧见过,我也没有瞧见他用过,不过我学过袖箭,这玩意儿和袖箭也差不多,我想用起来也不难。”
  瑶霜笑道:“你真是孩子话,这种独门暗器,怎能和袖箭相比,不用说手法,眼神,腕劲,须下特殊的功夫,而且不是邛崃一派的独门传授,也难以使得百发百中。这种七星黑蜂针,发一支,或者联珠而发,或者一发七支齐出,都有特殊的手法,可以打到百步开外。铁脚板是此道能手,打出去专找穴道。一等的铁布衫、金钟罩等功夫,也挡不住这种七星黑蜂针。如用樵铜打的毒蜂针,更是霸道。
  我猜想花刀李未必能用这种暗器,奇怪的是像他这种脚色,怎会藏着江湖少见的独门暗器,他临死时,教你拿着七星黑蜂针去找铁脚板,其中定有说处,你年纪小,对于花刀李夫妻来历不清楚罢了。”小苹笑着说:“我真因祸得福,得着小姐这样的主人。小姐在茶馆前面下马时的身法,我已瞧出小姐得过高人传授。后来瞧见小姐轻描淡写的一马鞭,把那恶徒兜起老高。我惊喜之下,暗想小姐比我大得没有几岁,竟有这样大本领。此刻小姐一瞧这七星黑蜂针,便能说得源源本本。小姐又和丐侠铁脚板认识。
  不用说,小姐定会使用这七星黑蜂针了,从此小苹是小姐的丫环,小姐有这样大本领,小苹也得跟着小姐学点像样的功夫,人家才会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呀!小姐,你说对不对?
  小姐,你是我恩主,也是我恩师呀!”说罢,真个跪在楼板上,叩起响头来,瑶霜笑叱道:
  “小油嘴,起来,明天我得考考你轻身功夫,你们跑码头使的一套走索跑解的功夫,只图个好看,讲到真功夫,切合实用,却须下苦功,你把七星黑蜂针,看得容易似的,你没有几年纯功,还真使不上手哩。”
  杨夫人替瑶霜买的两个使女,笨手笨脚,真还没有对瑶霜心思的,凑巧得了玲珑活泼的小苹,瑶霜真还爱她,真有心思传她一点武功。当天这一晚,便留着小苹,在自己闺房内设个地铺,伴着自己,小苹也真会巴结,一张小嘴又活又甜,伺候得瑶霜百下里舒服,瑶霜还有点孩子气,主仆两人,唧唧哝哝讲不断头。临睡时,七星黑蜂针,瑶霜把它一支支装入筒内,旋紧了底盖,随手搁在床前一张画几上,小苹便睡在她床下楼板上,主仆灭烛就寝,还低低地说着话。
  这夜月色甚佳,楼内灭了烛,楼外月光映在窗纱格子上,连窗内都像罩着一片寒光似的,瑶霜自从母亲红蝴蝶死后,杨夫人来成都时,陪着她睡。杨夫人回嘉定时,原派一个使女伴夜,瑶霜却喜一人独睡,一半厌那使女太蠢,现在有个得意丫环小苹伴睡,又比独睡强了,两人讲了一阵,瑶霜已经香息沉沉了。小苹听得小姐睡熟,一人静静地想起白天的事来,忽忧忽喜,一时思潮起落,竟有点睡不着。偶然翻身朝外,忽见窗格子上,显出一个黑影子,似乎像个脑袋,但是一晃而过。一时没有看真,心里却吃了一惊。一声不响,睁着眼向窗上瞧着。半晌,又现出一个脑袋影子来了,而且一只手影,也映在窗纱上。似乎窗外有个人,侧身贴耳一手扶窗,偷听窗内的动静。倏忽之间,又一晃而逝。小苹大惊,一听帐内小姐睡得很香,慌悄悄地像蛇一般从帐子底下钻进床去,轻轻地用手推着瑶霜。瑶霜人本机警异常,不过从小受人怜爱,娇宠已惯。住的又是高楼深院,从来没有风吹草动的事,值得惊心的。当天在郊外救了小苹,无非得罪了一个市井下流,毫不搁在心上。得了一个心爱丫环,反而心里痛快,睡得格外香甜。这时经小苹轻轻一撼,便已醒转。正要开口,忽听小苹在耳边低低说:“小姐莫响,窗外有贼。”瑶霜一听,一手已摸着枕边的瑶霜剑,并不立时跳起身来,却悄悄问道:“你怎样知道的。”小苹道:“纱窗上瞧见了两次人影,第一次不敢响,第二次瞧见贼人半个身影贴着窗偷听,才惊动小姐的。”瑶霜说:“你快下去,替我照常睡着。”小苹身子钻下床去,瑶霜一张紫檀雕花大床前后都有帐门,她心里一转,暗地伸手把床前画几上的七星黑蜂针铜筒子,拿进帐内,微一结束,人已出了后帐门,一柄瑶霜剑却搁在帐后,一耸身,人已到了窗口,一侧身,闪在暗处,未见窗上现出身影来,却已听出对面屋瓦上微有晌动,便知来人轻身功夫不见高明,窗格子上窗纱绷得紧紧的,想往外瞧是瞧不清晰的。瑶霜艺高胆大,微微地把一扇窗户推开了一条缝,便瞧见一个贼人,一身夜行衣,斜背着一柄单刀,背着身,撅着屁股,蹲在窗外瓦檐上,用火摺子点那薰香盒子。还有一个贼人,手上横着雪亮的一柄鬼头刀,似乎还挂着镳袋,立在对面前院屋脊上,大约在那儿隙风。瑶霜究竟童心未退,暗地一笑,竟悄悄把窗户掩上,加上窗戍,过去把地上睡的小苹叫起,拉着她的手,到了床后,把一柄瑶霜剑,叫她捧着,附耳嘱咐了几句,悄悄开了房门,主仆两人蹑足而出。
  瑶霜住的是后院三开间一座楼房,她卧室是楼上靠有的一间,中间是起坐室,没人住的,靠左一间,住着两个使女。瑶霜和小苹出了自己卧室,转入中间的起坐室,瑶霜悄悄把前窗推开了一条缝,正瞧见使薰香的贼人,点着了薰香盒子,在卧室窗口,弄破了一点窗纱,把薰香盒子的仙鹤嘴,伸进窗去,侧着身,呵着腰,鼓着嘴,含着薰香盒子的尾巴,一口口的往里吹烟,瑶霜存心要教贼人认得自己厉害,一声不响地瞧着,还悄悄叫小苹也来瞧一下,小苹一瞧,却吓了一跳。原来中楼的窗户,和贼人存身所在,不过二丈多距离。贼人的鬼相,看得逼真。小苹不敢多看,她恐怕脚步重,坏了事,慌一缩身,静看自己主人怎样对付贼人。可笑对面屋脊上瞭风的贼人,眼神只照顾远处了,却瞧不出中楼窗内出了毛病。
  瑶霜留神使薰香的贼人,把盒子薰香都快吹完了,觉得窗内连喷嚏都不打一个,这是和往常使薰香的情形不对的,疑惑自己薰香不灵了,忍不住,一翻腕子,拔下背上单刀,便要橇窗而进。在他刀尖刚插进窗缝去,这边瑶霜手上咯叮一声,猛听得橇窗的贼人,一声大喊,一歪身,骨碌碌顺着楼檐滚了下去,叭哒哗啦啦震天价一阵大响,原来叭哒是贼人掉落楼下院心,还被他带下一罗窗檐上的鸳鸯瓦,才发出哗啦哗啦一阵大响,在这当口,对窗屋脊上瞭风的贼人,吃的苦头,比掉下去的贼人,还厉害得多。
  原来瞭风的贼人,本在对面屋脊上,他一见使薰香的贼人,忽然用刀橇窗,以为得手了。他从前坡走向檐口,大约想纵过这边来,不过前院是平房,比后院楼房矮得多,而且中间还隔着三丈多宽的天井。他打量了一下,大约觉得自己没有十分把握,只蹲了一蹲,上身向前,作了个飞跃的姿势,并没有真个飞起身来,万不料在他蹲身作势当口,橇窗的赋人,已滚下搂檐去。心里刚一惊,猛觉一缕冷风,直贯脊骨而下,好像脊骨内嗤的钻进一件东西,他本来上半身向前微俯,微蹲着身的,这一下,只觉一阵剧痛,再想直起腰来,自己身子竟不听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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