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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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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日子过去以后,表兄百林若有所悟地对我说,最早那次大家在太平间寻找祖母,祖母怎么会不翼而飞的呢?他一直为这样的问题所困扰。他不敢相信祖母的遗体曾经一度失踪,因为那一次他千真万确地看到祖母的,当时他掀起白布的一角,看到了祖母的面孔。由于祖母的嘴边有着一颗绿色的宝石,表兄便悄悄把它拾了去。表兄说,它的名字就叫祖母绿。表兄由于神色慌张,他忘了将白布的一角为祖母盖上。因而当太平间里所有的白布看去都被折起一角时,大家完全有理由确定祖母是失踪了。大家当时只会这样想。表兄因为忽然丢失了他的祖母绿,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表兄告诉我,这块宝石他已经给一位香港商人过目,他表示愿以十七万港币购买它。而它却不翼而飞了!表兄几乎要哭出声来,他一遍遍对我说它如何如何值钱,他是要把痛苦给我分担。最后我对表兄说,这块祖母绿,大抵是祖母悄悄又将它取走了吧。    
      原发《人民文学》1996年4月号    
    


再婚记(一)

      吴阿姨扳着指头算了算,男人去世已经6年零8个月了。丈夫刚刚去世的时候,她总担心记不住他的忌日,她在家里的每一本挂历上,都做了记号。她把那个日子用笔圈起来,好像怕它溜走似的。大约是一年之后,她就熟记了这个日子,新的挂历上,已经无需再用笔给那个日子画圈了。只是有时候深夜起来小便,一开灯,又看到了挂历上有个圆珠笔画的圈圈。等她小便后回到房间里,圈圈又没有了。    
      吴阿姨的床很小。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开始睡这张床了。那时丈夫已经病得很重,他一定要将四肢打开,放了满满一床,才觉得稍稍好受些。你若是要他变成1字,或者单人旁,哪怕变成人字,他都会哇哇大叫。他只有成为大字的时候,才平息下来,皱着眉头睡觉。这样一来,吴阿姨就没地方睡了。就是吴阿姨的一个枕头,放在床上,也常常被那个“大”字的一撇或者捺脚踢下来。吴阿姨只得另弄一张床来。她选择了一张最小的床。长里当然不能缩,睡觉伸不直脚,那真是比死还难受的。况且床也是不作兴长里头缩尺寸的,可压缩的,就是阔里。吴阿姨说,少翻翻身就是了,从前还有人在扁担上睡了一晚呢。吴阿姨说,房间里如果再挤进一张大床,人就转不过屁股来了,房间就不像房间,倒像是招待所了。吴阿姨在这张窄窄的床上睡,白天平均15分钟就要伸一个懒腰。她说,骨骨节节都锈牢了,不活动活动,人就动不起来了。当然后来她开始习惯了,她不仅一夜不翻身,就是白天也不伸懒腰了。吴阿姨说,现在就是用绳子把她裹粽子一样绑起来,她也能安安稳稳地睡。但是吴阿姨夜里还是睡不好,那是因为她男人经常要叫她。他不是要喝水,就是要小便,或者就是让她起来帮他敲几记背。水只喝一口,小便也就是对应的几滴。敲背敲了几下,也就不要敲了。他说,敲轻点,再轻点,你要把我敲死了!吴阿姨说,我已经敲得很轻了,再轻的话就跟不敲没有什么两样了。男人说,那就不要敲吧。吴阿姨有时候也很怨,既然只喝一口水,既然只几滴小便,既然敲与不敲也差不多,那就不能熬一熬么?我一天忙到晚,夜里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能不能让我也好好睡睡?男人听了,像妇女一样哭,抽抽搭搭,把枕巾也打湿了。吴阿姨于是说,你晚上还是喊我吧,谁让你是病人呢!这天夜里男人就喊吴阿姨,喊的次数明显多于以往。有一次,他叫吴阿姨起来,只是让她帮他搔搔痒。吴阿姨睡眼惺忪,想对他说,痒你就不能自己搔搔么?但怕他哭,就忍了,没有说。    
      男人去世以后,吴阿姨应该睡到大床上去。她可以把身体摊开,摊成大字,而不必再一整夜不翻身了。但吴阿姨最终还是睡小床,把大床搬到巷子口,30元钱贱卖给了人家。吴阿姨说,奇怪得很,她一睡上大床,就会立即闻到一股臭气。那就是从她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是汗臭、屎尿臭的混合,里面还夹杂着一股病人所特有的药腥气。一闻到这股味道,吴阿姨的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就会半夜里忽然撑起身子,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小便?或者是:要不要敲敲背?要不要搔痒?夜里睡不好,白天就昏沉沉,眼圈黑黑的。尤其让吴阿姨感到吃不消的,是她一旦在大床上把自己摊成大字,她就再也动不了啦。四肢像麻痹了似的,动都不能动,更不要说翻身了。所以取小床而舍大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间房间虽然不大,但因为放的是一张特窄型的床,也就显得多少有些空荡。吴阿姨又是个爱清洁的人,连一双拖鞋也不愿意乱掼的,因此房间看上去更空。男人活着的时候,吴阿姨一直因为清洁问题而与他怄气。她最难容忍的,是两样东西。一是他在家里也居然随地吐痰。他吐痰的声音很响,射出来的痰都呈直线,在地面上似乎能溅开一朵痰花。痰又多,噗噗乱吐。吴阿姨提供了痰盂,他还是改不了要直接吐到地上。吴阿姨曾出此下策:要在家里铺上豪华的羊绒地毯,把一家一当,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买一屋子地毯,就当是用一张张人民币来铺地,看他还敢不敢往地上吐!女儿小妹说,他有什么不敢的,吐几口痰,又不是把地毯点把火来烧!只是脏,脏了又不要他洗,他有什么不敢的?那时候儿子小弟还正常,他也和姐姐一样,反对母亲买羊绒地毯。他说,因为赌口气,而将一家一当都扑上去,这样做未免太孩子气了。吴阿姨不论多么倔强,多么固执,只要小弟一劝她,她是没有不回心转意的。她偏爱这个儿子。小时候,家里每天早上都要煮一个鸡蛋,给小弟吃。吴阿姨怕小妹不高兴,向她解释说,弟弟正在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要多营养点。小妹嘴上说知道的,心里却想,我发育的时候呢?怎么没有这种待遇?我也是发育过的,我这胸口头的一对东西,又不是生下来就这么大的。让吴阿姨恼恨的另一桩,是男人的香烟蒂。他倒不是随地扔烟蒂,但他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当作他的烟缸。他通常是将烟头在墙上捻灭,其他分别是(以使用频率为序):桌子边沿、鞋底、玻璃台板、花盆、药瓶盖。吴阿姨有一次还发现,他的衣服口袋里,都有着一个烟头。她跟他不止一次为此吵,他却说,你这是有洁癖,有洁癖是很不好的,疙里疙瘩要生病的!谁知生病的不是吴阿姨,而是他。    
      因此男人去世以后,吴阿姨想,这屋子里终于可以保持清洁了,再没有痰和烟头了。吴阿姨虽然心里空落落,但觉得有了这份清洁,也算是一种补偿,也不错。她记得以前吵嘴,男人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哪天我死掉了,你就干净了。    
      人一离开人间,走的速度就很快了,不用坐飞机火车,一走就走到6年零8个月这么远的地方去了,并且还在飞快地走下去。比起这种一去不回头的旅行者,活着的人倒是显得生活平庸,日子缺乏色彩。吴阿姨觉得男人的身影面容,十分清晰,但他由于走得远了,看上去总是有点陌生。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吴阿姨翻了几只抽屉,才找到一本相册,里头夹着许多男人生前的照片,这里集中了所有男人生前的照片了。吴阿姨翻翻,看看,最后轻轻地对男人说,对不起了啊。    
      其实吴阿姨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男人,到电视台去参加中老年征婚交友节目,并不是她的初衷。那都是女儿小妹怂恿的,报名、与电视台约定时间,都是小妹在一手操办。吴阿姨对男人说,是你的女儿这么起劲,跟我是没有关系的。当然,她又说,节目还是要我亲自去参加。我已经答应了,到时候穿一身西装去,头发染一染,脸上还要化一点淡妆。女儿说,电视台的人已经说好了,这一档节目,摄像机会加上一只柔光镜,目的是让中老年人的皱纹看起来不太清楚。这是想老年人所想,急老年人所急,也算是向电视观众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电视台说了,征婚速配,仅仅是一个方面,而给广大电视观众以美的享受,似乎才是更重要的。    
          
    


再婚记(二)

      吴阿姨的儿子从前是不呆的,他面孔长得漂亮,性格也像女孩子。吴阿姨上街买菜,他总是跟着,帮助拎菜篮子。有人就对吴阿姨说,你这么宠儿子,其实是不太好的,把他培养得一点点阳刚气都没有了,看上去比你女儿小妹还要文静嘛!吴阿姨,只怕他以后长大了,连老婆都不肯讨呢!就算他讨了老婆,你要觉得不习惯的,会感觉到儿子一下子被别的女人抢了去。这样,对你正确处理好新颖的婆媳关系是很不利的,对他们小夫妻的小家庭生活也没有好处。吴阿姨,人家都说,娘娘腔的男人,恐怕性功能都是有些问题的。吴阿姨你总不希望你儿子结婚后被女人瞧不起吧?    
      男人死的时候,小弟呆呆地坐着,就是不哭一声。吴阿姨说,小弟啊,你哭呀,你大声地哭哭,送送你爸爸呀!小妹说,弟弟死了爹连眼泪都没有一滴,他的心肠不知像谁,这么硬。吴阿姨说,他不是心肠硬,他是跟他没有感情。你爸爸的面孔上,整天没有笑,冷冰冰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他好?小妹说,我觉得爸爸蛮好的,脸一点都不冷冰冰,就是他的遗容,也是笑眯眯的。吴阿姨说,女儿总是跟爸爸亲,你爸爸对你,也比对小弟好得多,小弟怎么可能对他有感情?要是我死了,小弟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不信你以后看好了。小妹说,妈妈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说爸爸对我比对小弟好,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我看倒是他对小弟比对我要好得多。他出差带一个馒头回来,总是给小弟吃,你看到过他给我吃了么?吴阿姨说,那是因为,小弟正在发育。    
      小弟高中毕业以后,被分配到肉联厂工作。领导对他说,你勇敢一点,拿点男人的气派出来。这些都是猪,又不是人。即使是人,你也不要怕它们。男子汉大丈夫,要是碰上战争,还不照样杀人如麻,餐肉饮血?而你只是杀猪,并不让你杀人,你没必要害怕的。只要尖刀子用点力,一捅下去,就行了,比你唱一首卡拉OK还要容易。领导鼓励他说,第一次杀,总是有点抖抖嗦嗦的,这是正常的。我在武警部队第一次执行任务去枪毙一名犯人,紧张得差点小便都失禁了。我那一枪偏偏打得不准,犯人吃了子弹,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好几夜都没有睡稳,老想起那双眼睛。但是,枪毙的人多了,也就习惯了。这跟劈一块硬柴、敲碎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么!复员后组织上安排我到肉联厂来,不再枪毙人,专门枪毙猪,我就觉得很轻松么!万事开头难,慢慢习惯了,就好了。我敢保证,你在这儿呆上一年半载后,你杀猪都有瘾呢。你要是一天不捅上几刀子,一天不见血从喉管里往外冒,吃饭都不香,睡觉都不甜呢!    
      可是半年不到,小弟的神经就出了问题。据肉联厂的人讲,他的刀子就是不往猪的喉咙里捅。他只是割掉猪的尾巴,或者耳朵,或者就是将猪的眼睛生生地戳瞎了。他把猪搞得发疯似的叫。大家都说,小弟已经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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