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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娥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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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在哪儿?”夏瑶荪虽然猜到了十之八九,还是问了。如她所料,雷方云摇了摇头。
  “留在这里吧。”夏瑶荪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问道。
  “这是我的家吗?”雷方云茫然问道。
  夏瑶荪一双细长的凤眸一闪,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无论谁给雷方云一个家一个方向,她都会接受,甚至是她的名字。
  挥退丫鬟,她紧紧握住雷方云的手。
  她注视着雷方云无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你夏瑶荪,好吗?”
  她清晰的字句紧紧缠绕着雷方云,犹如藤蔓一般一点一点地绕上她的身体,直到将她全都包裹住。末了,她的眼睛里抹去了一寸大的浑浊。露出点清明的光亮。她问道:“夏瑶荪?”
  夏瑶荪微微一笑,似魔咒般地重复了一遍:“是的,夏瑶荪。”
  有天夜里夏瑶荪忽然来了。
  “记得吗?你是夏瑶荪?”她沉着地问着雷方云。
  雷方云起身坐在床上,听着她说。她没有话说。夏瑶荪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另一场雾,虽然小些却更浓。
  夏瑶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哀伤,很凄凉。在幽暗的夜里,没有烛火,没有星光。
  她这样说着:“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不能嫁给别人。”
  她径自说着,也不去管雷方云的反应。
  “我决不能嫁进东平郡王府。”
  “方云,你为我嫁了吧。就当是可怜我,替我受了那些荣华富贵吧。”
  雷方云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到让她都忘了言语的女子,嘴角噙起一丝冷冷的笑。这就是交易吗?别人给的东西都是代价这样昂贵的吗?荣华富贵对她这个孤单飘零的女子没有意义。
  但是,是不是这么一来,她就可以拥有所有她没有的东西呢?一个家?一个亲人?
  夏瑶荪的眼睛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漆黑的夜里虽然不能视物,她却听到雷方云的呼吸声重了,她的眼睛便捕捉到了她预料的一切。
  “方云,应了我吧。”夏瑶荪的手覆上她温热的手,让她感到一阵冰凉。
  直到夏瑶荪离开,她都没有出声……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在黑夜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到天亮。
  
  香有安神之效。至今丛王妃的屋里还有一股散不去的香味,淡淡的,却能让每个人闻到,渗到每个人的肌肤里,平白地添上一股哀怨。
  赵丛烈站在屋前,眼光略略一转,便看到屋前的一片废墟。那里原来也有华美的建筑,也有洋洋的喜气。那里原是赵丛德的居所。
  “小王爷,时辰到了。”奉命去洛阳接新娘的李叔益在这废园里找到了东平郡王府的小王爷赵丛烈。
  赵丛烈兀自站在那儿,对李叔益的话置若罔闻。
  “叔益,你说他会回来吗?”赵丛烈背对着李叔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李叔益瞥了眼四周残破的景象,沉重地说道:“他不会回来的。”说到赵丛德,李叔益的口吻像是朋友一般。他的母亲是赵家兄弟的乳母,他又蒙王爷恩典和两位小王爷一起读书习字,和他们一起长大,是以多了份主仆之外的友情。
  “即使我娶了夏瑶荪,他也不会回来吗?”他的声音很低沉,半含着威胁。
  李叔益暗自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服他这颗顽固的脑袋:“不错,丛德在洛阳的时候的确待夏二小姐有如妹妹,但他是不会回来的。”
  “他不怕我亏待夏瑶荪吗?”赵丛烈转过身来,眉宇间的自信让李叔益更觉心酸。他难道忘了赵丛德根本不会知道他娶夏瑶荪只是希望赵丛德会出现在他的两个亲人的婚礼上吗?
  “即便他担心,他也不会回来的。”李叔益深吸了口气,道,“丛烈,他死了!一年前就死了!”至今还没有人敢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这个事实说给赵丛烈听。他也并非胆大,而是不得不说,毕竟这是婚姻大事。
  赵丛烈浑身震了一下。他踉跄着退后一步,咬牙道:“他是赵丛德,我的亲哥哥!他决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说完,他拂袖而去。
  李叔益的嘴角浮上一抹苦笑。赵丛烈这么任性。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一个任性的举动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
  喜乐开始了,他快步回到前厅去迎接前来贺喜的王公贵族。换上笑脸是件很轻松的事,因为他无力去维持那个好不容易凝成的苦笑。
  这场婚姻是赵丛烈自己提出来的,但当它真的来临时,他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宾客如潮每个人都恭喜他人生得意,早生贵子。周旋在众人之间,尽情地喝着酒,他忽然觉得他的确很得意。
  撑着沉沉的脑袋,他倚在房门上,打量着那个几乎要靠在床上睡着的新娘。一张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一身的凤冠霞帔遮住了她的身子。心底忽地涌上一股厌烦,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红帕子。
  雷方云闭着眼睛倚在床边。她疲累地不想会打量周遭的一切。但她睡不着,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真的代替夏瑶荪嫁进来了,踏进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的思绪混乱而惶然,甚至连赵丛烈走了进来都没有发觉。
  她的头因为惊慌而低垂着,他还是没能看到她的脸。皱着眉,他顺手握住了她交错紧握着的手。她的手已经泛白了,指尖很柔软,却在微微颤抖着。
  “你叫什么名字?”他抬起眼问她,这才看清她的脸。肌肤莹腻,光洁可亲,一双眸子清亮有神。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甚至算不上上等,对他,却是一种解脱。在他的心底,他隐隐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怎样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做出令这个女子伤心的事来,未见她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愧疚。如今见着她了,因为不是人间绝色,自觉错的少了些,面对起她来却别有一番轻松。
  “夏瑶荪”她低低地吐出三个字。他的眼神既专注又有些迷乱。她想他一定是喝了酒了。那双浓眉微微皱着,只怕他自己也未察觉吧。
  他不满地撤撇嘴角:“难听的名字。”
  她心底有一丝窃喜,心情也略略放松了。脸上有了真正的表情,一丝宁静。
  他正要抚上她的脸、却被她的发饰所吸引。他从她头上拔下一跟翠玉梅花钗,又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一手把她的头发尽数拨乱,任她一头秀发柔顺地垂下肩头。
  “温润如玉。”他说着,笑了起来。他抬起她的脸,道,“从今以后,我就叫你玉儿。记住,你叫王儿。”
  她的心猛地一跳。温顺地点点头,心里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仿佛一场梦做到尽头,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赵丛烈拉起她来到桌前,与她喝了交杯酒,接着便吹熄了烛火。
  她惊慌地反握住他的手。忽然间一片漆黑,她忽然意识到事情并非回到原本的样子。她只是站在了一个新的路口,将要开始一个新的生括。
  “要开始了吗?”一切都将像她希望的那样开始了吗?将过去遗忘在不知名的国度里,重新拥有另一次生命。
  他对她的用词感到好笑。他一伸手就将她拉进怀里,轻吻着她的耳垂,道:“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她脸上一阵红晕,颞颥着道:“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笑了起来,把她抱到床上,拉下纱帐,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很快就会了。不用害怕。”
  他是在安慰她吗?有多久她没被人这么安慰过了?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线条分明的刚毅脸庞。
  “你是我的丈夫吗?”她需要再一次确定。
  他的妻子似乎是个喜欢问问题的孩子。是的,尽问些傻问题的孩子。但她的动作、神情是那么地温柔,柔情得似乎是他的母亲。
  “当然是。”他吻吻她的手心,笑道,“什么都别说了,傻丫头,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她似乎没有把他的话所进去,又问了:“从今以后,我就和你在一起了吗?”
  他有些不耐烦了,眼神深邃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眸,探索着她的心思。敌不过他迫人的气势,躲不过他敏锐的观察力,无论她怎么隐藏,她还是让他看出了她深深的不安。
  他的喉头有些苦味。他在她身侧躺下,温柔地拥着她,说道:“相信我,我是你的丈夫。”
  被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不安和紧张,尝试着倚向他。手指触到他结实的胸膛,小脸也贴上他的胸口,她忽然说道:“你活着啊!”
  他大笑了起来,让她也跟着笑了。她深刻地体会到,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将会彻底地改变。她身边这个人真实地存在着,他将会引导她的一切。他们将息息相关,不可分离。
  他的唇覆上她的,将笑声吞没。有多长时间,他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了。此刻将她拥在怀里,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生活迎来了一缕曙光,即使这是一个月清星朗的夜晚。两人好似远游在外的游子寻到了故乡,早已顾不得什么“乐而不淫”,自然也忘却了是否有一天又将离乡背井。

  第二章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致,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欧阳修《诉衷情》
  生活总是这样让她无法选择、无法预测。新婚第二天的清晨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觉了这一点,心情沉重起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团乱麻,一个接着一个向她涌来。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慢慢地从疑惑中清醒过来。
  身边有男人的呼吸。是的,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了,一个似乎还算不错的丈夫。但她不是夏瑶荪,她也没办法当自己是夏瑶荪,因为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救了她又出卖了她的人。昨夜放纵自己去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快乐,今后她又能放纵自己多久?闭上眼,假装不曾醒来,会不会好过一点?
  “我的玉儿。”耳边响起了他浑厚的声音,心猛地一震。她为什么要犹豫呢?一切已成定局,而她也已经决定了要这样继续下去,不是吗?
  “官人。”她睁开眼,露出一个笑容。
  赵丛烈半撑起身子,把玩着她如瀑的秀发。闻言,便道:“不必如此拘礼。我更想听你唤我的名。”
  她心里是开心的,却不得不告诉他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皱皱眉道:“赵丛烈。”
  他忽地没了兴致,便起身了。她在他后面,套上外衣,便着手先将他打点好。
  “大家闺秀都像你这般熟练吗?”他有意无意地说道。
  她一惊,回道:“爹爹曾卧病在床,我随侍左右,算不上什么都不会。”
  他没有表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却更像看着一个更遥远的什么。他记得很清楚,爹爹生病的时候,娘便寸步不离地守在爹身边。他生病的时候,娘便会差人买来正店王楼的山洞梅花包子给他吃。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子。
  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也是温柔的。她的每一个举止都细致小心,抬手梳理头发时的清幽,侧手轻抚发髻的秀丽,轻轻放下梳子时也是一派柔情。着了魔般,他拿起妆台上的翠玉钗,替她插好,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在他眼里,此刻的她就像是耀州窑的刻花青瓷,精如玉琢。
  “绫锦院的衣眼你可喜欢?”他问道。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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