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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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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念删净,他无法答对。你抽冷子问他今天天气好,他能把幼年上学忘带了书包也想起来。因此,他可是比别人想得精密,也不易忘记了事。
  “早点去,老李。家常便饭,为是谈一谈。就说五点半吧?”张大哥不好命令到底,把末一句改为商问。
  “好吧,”老李把事才听明白。“别多弄菜!”这句说得好似极端反对人家请他吃饭,虽然原意是要客气一些。
  老李确是喜欢有人请他去谈谈。把该说的话都细细预备了一番;他准知道张大哥要问他什么。只要他听明白了,或是看透言语中的暗示,他的思想是细腻的。
  整五点半,敲门。其实老李十分钟以前就到了,可是在胡同里转了两三个圈:他要是相信恪守时刻有益处,他便不但不来迟,也不早到,这才彻底。
  张大哥还没回来。张大嫂知道老李来吃饭,把他让进去。张大哥是不能够——不是不愿意——严守时刻的。一天遇上三个人情,两个放定,碰巧还陪着王太太或是李二婶去看嫁妆,守时间是不可能的。老李晓得这个,所以不怪张大哥。可是,对张大嫂说什么呢?没预备和她谈话!
  大嫂除了不是男人,一切全和大哥差不多。张大哥知道的,大嫂也知道。
  大哥是媒人,她便是副媒人。语气,连长像,都有点像张大哥,除了身量矮一些。有时候她看着像张大哥的姐姐,有时候像姑姑,及至她一说话,你才敢决定她是张太太。大嫂子的笑声比大哥的高着一个调门。大哥一抿嘴,大嫂的唇已张开;大哥出了声,她已把窗户纸震得直动。大嫂子没有阴阳眼,长得挺俏式,剪了发,过了一个月又留起来,因为脑后没小髻,心中觉着失去平衡。
  “坐下,坐下,老李!”张大嫂的称呼人永远和大哥一致。“大哥马上就回来。咱们回头吃羊肉锅子,我去切肉。这有的是茶,瓜子,点心,你自己张罗自己,不客气。把大衣脱了。”她把客人的话也附带着说了,笑了两声,忽然止住,走出去。
  老李始终没找到一句适当的话,大嫂已经走出去。心里舒坦了些。把大衣脱下来,找了半天地方,结果搭在自己的胳臂上。坐下,没敢动大嫂的点心,只拿起一个瓜子在手指间捻着玩。正是初冬天气,屋中已安好洋炉,可是还没升火,老李的手心出了汗。到朋友家去,他的汗比话来得方便的多。
  有时候因看朋友能够治好自己的伤风。
  以天气说,还没有吃火锅的必要。但是迎时吃穿是生活的一种趣味。张大哥对于羊肉火锅,打卤面,年糕,皮袍,风镜,放爆竹等等都要作个先知先觉。“趣味”是比“必要”更精神的。哪怕是刚有点觉得出的小风,虽然树叶还没很摆动,张大哥戴上了风镜。哪怕是天上有二尺来长一块无意义的灰云,张大哥放下手杖,换上小伞。张大哥的家中一切布置全与这吃“前期”
  火锅,与气象预告的小伞,相合。客厅里已摆上一盘木瓜。水仙已出了芽。
  张大哥是在冬腊月先赏自己晒的水仙,赶到新年再买些花窖薰开的龙爪与玉玲珑。留声机片,老李偷着翻了翻,都是新近出来的。不只是京戏,还有些有声电影的歌片——为小姐们预备的。应有尽有,补足了迎时当令。地上铺着地毯,椅子是老式硬木的——站着似乎比坐着舒服;可是谁也不敢说蓝地浅粉桃花的地毯,配上硬木雕花的椅子,是不古雅朴秀的。
  老李有点羡慕——几乎近于嫉妒——张大哥。因为羡慕张大哥,进而佩服张大嫂。她去切羊肉,是的,张大哥不用仆人;遇到家中事忙,他可以借用衙门里一个男仆。仆人不怕,而且有时候欢迎,瞎炸烟而实际不懂行的主人;干打雷不下雨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可是张大哥永远不瞎炸烟,而真懂行。
  他只要在街上走几步,得,连狐皮袍带小干虾米的价钱便全知道了;街上的空气好像会跟他说话似的。没有仆人能在张宅作长久了的。张大哥并非不公道,不体恤;正是因为公道体恤,仆人时时觉得应当跳回河或上回吊才合适。
  一切家事都是张大嫂的。她永远笑得那么响亮。老李不能不佩服她。可是,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微微的摇头了。不对!这样的家庭是一种重担。只有张大哥——常识的结晶,活物价表——才能安心乐意担负这个,而后由担负中强寻出一点快乐,一点由擦桌子洗碗切羊肉而来的快乐,一点使女子地位低降得不值一斤羊肉钱的快乐。张大嫂可怜!
                 
  五
                 
  张大哥回来了。手里拿着四个大小不等的纸包,腋下夹着个大包袱。不等放下这些,设法用左手和客人握手。他的握手法是另成一格:永远用左手,不直着与人交握,而是与人家的手成直角,像在人家的手心上诊一诊脉。
  老李没预备好去诊张大哥的手心,来回翻了翻手,然后,没办法,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对不起,对不起!早来了吧?坐,坐下!我就是一天瞎忙,无事忙。
  坐下。有茶没有?“
  老李忙着坐下,又忙着看碗里有茶没有,没说出什么来。张大哥接着说:“我去把东西交给她,”用头向厨房那边点着。“就来;喝茶,别客气!”
  张大哥比他多着点什么,老李想。什么呢?什么使张大哥这样快活呢?
  拿着纸包上厨房,这好像和“生命”,“真理”,等等带着刺儿的字眼离得过远。纸包,瞎忙,厨房,都显着平庸老实,至好也不过和手纸,被子,一样的味道。可是,设若他自己要有机会到厨房去,他也许不反对。火光,肉味,小猫喵喵的叫。也许这就是真理,就是生命。谁知道!
  “老李,”张大哥回来陪客人说话儿,“今儿个这点羊肉,你吃吧,敢保说好。连卤虾油都是北平能买得到的最好的。我就是吃一口,没别的毛病。
  我告诉你,老李,男子吃口得味的,女人穿件好衣裳,哈哈哈,“他把烟斗从墙上摘下来。
  墙上一溜挂着五个烟斗。张大哥不等旧的已经不能再用才买新的,而是使到半路就买个新的来;新旧替换着用,能多用些日子。张大哥不大喜欢完全新的东西,更不喜欢完全旧的。不堪再用的烟斗,当劈柴烧有味,挽洋火人家不要,真使他想不出办法来。
  老李不知道随着主人笑好,还是不笑好;刚要强嘴,觉得不好意思,舐了舐嘴唇。他心里还预备着等张大哥审他,可是张大哥似乎在涮羊肉到肚内以前不谈身家大事。
  是的,张大哥以为政府要能在国历元旦请全国人民吃涮羊肉,哪怕是吃饺子呢,用不着下命令禁用旧历。肚子饱了,再提婚事,有了这两样,天下没法不太平。
                 
  六
                 
  自火锅以至葱花没有一件东西不是带着喜气的。老李向来没吃过这么多这么舒服的饭。舒服,他这才佩服了张大哥的生命观,肚子里有油水,生命才有意义。上帝造人把肚子放在中间,生命的中心。他的口腔已被羊肉汤——漂着一层油星和绿香菜叶,好像是一碗想象的,有诗意的,什么动植物合起来的天地精华——给冲得滑腻,言语就像要由滑车往下滚似的。
  张大哥的左眼完全闭上了,右眼看着老李发烧的两腮。
  张大嫂作菜,端菜,让客人,添汤,换筷子——老李吃高了兴,把筷子掉在地上两回——自己挑肥的吃,夸奖自己的手艺,同时并举。作得漂亮,吃得也漂亮。大家吃完,她马上就都搬运了走,好像长着好几只手,无影无形的替她收拾一切。设若她不是搬运着碟碗杯盘,老李几乎以为她是个女神仙。
  张大哥给老李一支吕宋烟,老李不晓得怎么办好;为透着客气,用嘴吸着,而后在手指中夹着,专预备弹烟灰。张大哥点上烟斗,烟气与羊肉的余味在口中合成一种新味道,里边夹着点生命的笑意,仿佛是。
  “老李,”张大哥叼着烟斗,由嘴的右角挤出这么两个字,与一些笑意,笑的纹缕走到鼻洼那溜儿便收住了。
  老李预备好了,嘴中的滑车已加了油。
  他的嘴唇动了。
  张大哥把刚收住的笑纹又放松,到了眼角的附近。
  老李的牙刚稍微与外面的空气接触,门外有人敲门,好似失了火的那么急。
  “等等,老李,我去看一眼。”
  不大一会儿,他带进一个青年妇人来。
 
第二
                 
  一
                 
  “有什么事,坐下说,二妹妹!张大哥命令着她,然后用烟斗指着老李,”这不是外人;说吧。“
  妇人未曾说话,泪落得很流畅。
  张大哥一点不着急,可是装出着急的样子,“说话呀,二妹,你看!”
  “您的二兄弟呀,”抽了一口气,“叫巡警给拿去了!这可怎么好!”
  泪又是三串。
  “为什么呢?”
  “苦水井姓张的,闹白喉,叫他给治——”抽气,“治死了。他以为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治的;反正是治错了。这可怎好,巡警要是枪毙他呢!”
  眼泪更加流畅。
  “还不至有那么大的罪过。”张大哥说。
  “就是圈禁一年半载的,也受不了啊!家里没人没钱,叫我怎么好!”
  老李看出来,她是个新媳妇,大概张大哥是媒人。
  果然,她一边哭,一边说:“您是媒人,我就仗着您啦;自然您是为好,才给我说这门子亲,得了,您作好就作到底吧!”老李心里说,“依着她的辩证法,凡作媒人的还得附带立个收养所。”
  张大哥更显着安坦了,好像早就承认了媒人的责任并不“止”于看姑娘上了花轿或汽车。“一切都有我呢,二妹,不用着急。”他向窗外叫,“我说,你这儿来!”
  张大嫂正洗家伙,一边擦着胡萝卜似的手指,一边往屋里来,刚一开开门,“哟,二妹妹?坐下呀!”
  二妹妹一见大嫂子,眼睛又开了河。
  “我说,给二妹弄点什么吃。”张大哥发了命令。
  “我吃不下去,大哥!我的心在嗓子眼里堵着呢,还吃?”二妹妹转向大嫂,“您瞧,大嫂子,您的二兄弟叫巡警给拿了去啦!”
  “哟!”张大嫂仿佛绝对没想到巡警可以把二兄弟拿去似的,“哟!这怎会说的!几儿拿去的?怎么拿去的?为什么拿去的?”
  张大哥看出来,要是由着她们的性儿说,大概一夜也说不完。他发了话:“二妹既是不吃,也就不必让了。二妹,他怎么当上了医生,不是得警区考试及格吗?”
  “是呀!他托了个人情,就考上了。从他一挂牌,我就提心吊胆,怕出了蘑菇,”二妹妹虽是着急,可是没忘了北平的土话。“他不管什么病,永远下二两石膏,这是玩的吗?这回他一高兴,下了半斤石膏,横是下大发了。
  我常劝他,少下石膏,多用点金银花;您知道他的脾气,永远不听劝!“
  “可是石膏价钱便宜呀!”张大嫂下了个实际的判断。
  张大哥点了点头,不晓得是承认知道二兄弟的脾气,还是同意夫人的意见。他问。“他托谁来着?”
  “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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