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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熙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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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那有什么不好?”天不怕着急了,就这一会儿好像他肚子里的馋虫就全醒了过来饿得发疯似的。
    “这虽说是好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庄伯阳不理,非得将话说完,“学生想说的是苦劳的问题,这世上没有哪件事是一定办得成的,有时候即使办不成,咱们也不能冷了人家的心,让人家又愧又怨才是。”
    天不怕一听,有道理啊!
    “那你说怎么办?”
    “学生以为,既然这东西是为您买的,那自然不能改变初衷了。”庄伯阳看着天不怕正要欢喜,又紧随一句:“不过……学生送糖葫芦孝敬您,这是功;千里赶来,这是苦;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学生想既然有两串糖葫芦,不如我们一人一串如何?”
    花恨柳从未见过如此纠结的表情。天不怕算是令他开了眼界,一方面他确实想两串都吃了,另一方面庄伯阳说的也有道理,做先生就要有做先生的节操……在私欲和公德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对于一个还是孩子的天不怕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那好吧!”天不怕终于不再纠结,他觉得自己越是不下决定,忍受的时间也就越长,明明近在眼前的糖葫芦却眼睁睁地吃不到,对于他来说实在痛苦。
    分赃完毕。
    “哦,这位小兄弟是……”咬了一口糖葫芦,庄伯阳才做恍然大悟状,朝向花恨柳问道。
    “学生……”花恨柳也听天不怕说过庄伯阳是当今蜀国丞相,所以要按天下士子的身份来说,自称学生也是没问题的——当然了,这是放在以前。
    “什么学生啊!”天不怕嘴里、手上全是糖渣,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学生批评教育:“他是我新收的学生,叫做花恨柳的便是了。”后半句是直接说给庄伯阳听的。
    “哦?这样说就应该称呼你为花师弟了啊……”庄伯阳听完,微微一笑,“却不知道花师弟学的是咱们四愁斋天、地、人三学中的哪一学呢?”
    “啊?”花恨柳心里本来还在嘀咕“花师弟”这称呼太邪气了,却不料庄伯阳问的问题他更是没听说过。
    “怎么?推天断命、风水阴阳、兵法政事,自己具体学的哪一学还不知道吗?”庄伯阳觉得自己这个新来的师弟太不像话了,连自己学什么本事都不知道,怎么能用所学济苍生呢?
    “哎呀,你别问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天不怕满不在乎道,“既不是推天断命,也不是风水阴阳,更不是兵法政事,准确的说,就是‘杂学’啦!”
    “什么!杂学?”老头一听险些将手中的糖葫芦甩出,他不顾自己满手黏糊,两手紧紧箍住花恨柳的两边肩膀,“你学的杂学?”
    “呃……天机刚刚好像说了一点,兵法什么的最近也在看……”花恨柳不明白庄伯阳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但觉得据实说也没什么不对。
    “你……你……你……”庄伯阳指着花恨柳“你你你”了一阵子,指着天不怕又一阵子,又指着跛驴指了指,愣是没将下半句说出。
    花恨柳不知如何回应,看天不怕的意思,这种事他也不屑于回应,倒是只有跛驴仔细认认真真回了两句:“嗯——啊——嗯——啊——”
    庄伯阳听不懂它叫什么,或许叫的是“可惜啊可惜”,又或者叫的是“怎么着怎么着”,反正他也没心思猜了。
    半晌后,他才如霜打的茄子叹道:“也罢,也罢,毕竟天命难违啊。”径自走到天不怕跟前,“死长生的尸身我已帮他装了棺材下葬,虽然比不得那四重棺椁,但在这世上手工也算不错的了。”
    “嗯,辛苦了。”天不怕应一声,伸着舌头舔竹签上留下的糖稀。
    “先生既然已有打算,学生也放心了,此地看来并不需要学生照看,学生想再出去转一转。”
    “哦,放心去,时常回来,记得带糖葫芦。”天不怕忘不了最重要的事。
    “学生告辞!”庄伯阳倒也利落,施完礼头也不回,跨上马如何迅疾来的,如何疾驰去。
    走的时候,庄伯阳也没忘记将那串糖葫芦紧紧攥在手里。
    花恨柳感觉脑袋不够用的了,他想不明白这老头风尘仆仆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送一串糖葫芦,然后顺便关心一下自己学了什么东西?
    尊敬师长,关心后进,伯阳是个好同志。

第十一章 不简单
    庄伯阳人虽远去,但留给花恨柳的疑云却久久未散去。
    他自己想了想,觉得这天不怕受自己当学生,然后学所谓的什么“杂学”,应该有什么大的阴谋在。
    他自己想不出这阴谋是什么——他也不会去问天不怕,一来主动问就表示自己服软了、有求有人了;二来天不怕这会儿想必也不会搭理他。
    “‘先生’对糖葫芦还不是一般的钟情啊……”看着仔细背上眯着眼叼着竹签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哧溜——哧溜——”的天不怕,花恨柳不由得想起庄伯阳来之前听到的那几句“天机”。
    糖葫芦果然来了,自己果然也没吃得上。
    他试着总结为什么自己的预判不对:一部分原因就像天不怕说的那样,天机是一点、一线、一片段、一瞬间,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讲究感悟,讲究“无心”,所以才不好琢磨;另一方面的话……
    他低头看继续看着兵书,翻到下一页,只见上面写着:“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是了,自己说到底还是对天不怕不了解,或者说压根就是一直将看不起他,将他看作不懂事只会哭的小孩子,既犯了轻敌的大忌,又失在信息不对称上。
    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四愁斋出来的人,不是吃素的……
    想到“吃”;花恨柳自己本来不馋的,但在说到“什么是幸福”时不是有句话么:幸福就是:我饿了,他拿一个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
    花恨柳馋了,他看着天不怕手里还有一根添得发亮的竹签,天不怕就比他幸福。
    当然了,这事情其实是怨不得天不怕的。想当初可是花恨柳自己进了来顺客栈以后什么都没点,即使是店老板招呼“熟食免费”他也没搭理人家。最后两个人在里面做了半天,非但什么东西都没吃到,还惹了一身“人命官司”。
    花恨柳觉得自己应该在背篓里的书里翻一番,看看有没有面相方面的书,给自己测测是不是犯背了?
    “我看你双目流离,步履浮张,面门多汗,嘴唇微颤,怕是……”天不怕正闲来无事,见自己的学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想调侃一下。
    “哦?”这正说到花恨柳心坎里,“是不是诸事不利,不宜远行?”
    “是……嗯,是你饿了!”说完这话,到底是孩童心性的天不怕伸出双臂得意地在仔细身上挥舞了两下。
    “无聊!”花恨柳也不恼,得意就得意吧,反正就是一个乐子。他想起来乌龟这种动物,几乎很少动弹,吃的也不多,但寿命却很长——你就笑吧,一笑动作就多了,一多就容易饿,饿的时间长了说不定就很快证道了呢。
    他心中有些邪恶地想。
    “咕——咕——”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天不怕笑得更欢了。
    “得了,”花恨柳心里想,“照这趋势,估计我倒是比他先要‘证道’啊!”
    他试着向四周望望,想找些能暂时果腹的野果子。
    “看哪里!”天不怕急声道。
    花恨柳收回目光,顺着天不怕指的方向一看:野兔子!
    太好了!他心里暗喝一声彩。老天果然还是眷顾自己的,正想着吃些果子就好时,没想到还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套大礼,真是喜不自禁啊!
    正得意,却又听得天不怕说话:“好学生,去给为师抓过来养着玩!”
    笑话!
    他暗笑一声,到嘴的肉怎么能往外吐呢!这分明是食材,说什么是宠物啊……
    心里这样想,但他嘴上却是应道“知道了”,便提脚追上去。
    “到时候就假装劲儿用大了,不小心掐死了。”主意打定,他蹑手蹑脚地朝着兔子靠近。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两步……
    看着前方仍未察觉危险临近的兔子,花恨柳心想:就这一步,等我再一扑,鲜美的兔子肉就能吃到口了!
    正当他凝神、闭气,准备一扑而就时,耳旁忽然传来天不怕的惊呼:“小心!”
    花恨柳虽然自己是个读书人,但家族世代相传的对危险的反应能力还是没消退干净的,听到天不怕的呼声,正起身要扑的他左脚尽量多发力下踩,同时手臂配合着腰强行扭动将自己前扑的身子向右撞往地面。
    也就在这时,一只缀着黑色箭羽的竹箭从他左肩处擦身而过,死死地将那只野兔钉在原地。
    “哈哈哈!广陵王好俊的箭法!”
    呼喊声中,只见一队人马从五十丈外飞奔而至,离得近了才看清大概有一百余人,披坚执锐,人人一骑高头大马。然而领头的一人却并未穿甲,反而是一身藏青色长袍,手执一张身长铁弓,最显逼人。
    花恨柳却对这人厌恶的很,若不是天不怕提醒自己,恐怕这会儿自己也被这铁弓死死钉住,来个“透心凉”了。
    “吁——”长袍来人最先到花恨柳跟前,勒住马,他手中的铁弓一勾,那箭连带着上面还踌躇的兔子一同飞起,落入身后两个跟来的近侍手中。
    “好!”
    这一番显露,又引得身后数十人叫好。
    仿佛对自己的这一手功夫很满意,又或者是对属下的巧妙配合满意,广陵王宋季胥哈哈一笑,挥手让其他人散到一旁去休息。
    他下马走到花恨柳身前,花恨柳也抬起头看他。
    这就是广陵王宋季胥?
    花恨柳心中怀疑:不对啊!听天不怕讲过,广陵王是在富庶的均州,想必应该是养的白白嫩嫩才对,这眼前的家伙怎么感觉像是瞻州出来的?莫不是天不怕搞错了?
    他脑中思绪飘飞,却忘了自己此时正抬头紧盯着人家看。
    “这位……”宋季胥也觉得被一个男人盯着看实在不舒服,张口道:“看这位虽然穿着随意,但难掩富贵气质,想必也是某位大臣、贵戚家的公子了。”
    经他这么一说,花恨柳回来神来,兀自站起身来,道一声:“不敢。”
    说完,一拱手转身就要往回走。
    “这个……刚才不好意思了,一时失手险些伤了公子。”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花恨柳更来气:什么叫一时失手?你意思是说正因为失手了才射中兔子,要是没失手就射到我了么?人命关天,你一句“不好意思”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心中想着,对广陵王的道歉也不回应,闷头继续走。
    “嘿!”
    总会有那么急着为主子找面子的人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有的时候合得主人意思了,讨几句夸和一些赏是没有问题的;一旦给主人折了面子,轻则往死里打,重则往死了打。
    “你谁啊这么大面子?不知道跟你道歉的人是谁啊?广陵王知不知道?你活腻味了怎么着?”一连四个问句,花恨柳挺住了望着那人。
    “看?看什么看?你看我干嘛?还不赶紧给咱广陵王殿下磕头认错?”这人是跟来的两个近侍中没拿兔子的那个。
    真是一副令人讨厌的、气焰嚣张的模样。花恨柳心想。
    “你不让我看,我不看便是。”花恨柳想着,转过身又盯着宋季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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