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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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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轩瞬时变得寂静无声,如果说李括之前的奏箫之举只是出色的话,那他这首即兴而作的七绝则足以称得上惊艳了。毕竟众人眼前的这个小郎君只有二八年华,毕竟他只是一个生长在长安没有经过风霜磨砺的俊秀少年郎。
    王维独自捋着胡须,似笑非笑的向高适投向了打趣的目光:“达夫啊,都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王某总以为你我仍处风华正茂之时,今日闻括贤侄之佳作,才恍知你我皆已老朽,这文坛也该交由他们这辈年轻人了。”
    高适满脸自得的挥了挥手道:“哎,你我这把年纪也该消停消停了,多给子侄们些锻炼的机会,毕竟人生弹指芳菲暮,若是等到了耄耋之年还不能看开放手,真是白白叫后人看足了笑话。”
    玉真公主则是摇首道:“我大唐人才济济自不必说,年轻儿郎虽然中虽不乏才华横溢者,但亦须有前辈大儒指点,不然若是囿于叠词小曲,岂不是白白枉费了一身才华。皇兄广开科举便是希望野无遗才,年轻才俊都能入朝为大唐出一分力。若是没了你们这些大儒名士指点,少不了一些定力差点的郎君便会流连烟花康里之地,虽不失风雅但终归不是正途。”
    李括连忙点首称道:“姑母教训的是,括儿定不会沉溺于旁支左道。从即日起,括儿定当发愤苦读争取早日登科及第,替陛下分忧,为大唐出力!”
    这一行话说的情真意切,玉真公主听了深感欣慰,轻拍了拍李括的肩膀道:“有你这番话我便放心了。你的才华不在右丞当年之下,只要肯下工夫定会成长为我大唐栋梁之才,到时你阿爷在那边也会欣慰的。”
    李括强抑制住双目中的泪水,朗声道:“姑母放心,括儿不会让阿爷失望,不会让姑母失望。括儿一定会重振门楣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玉真公主见李括小小年纪竟如此坚韧志高,甚是欢喜安慰道:“你也不要把自己压得太累了。那人即便跋扈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再者,有姑母给你撑腰,有哪个不识趣的敢主动招惹与你?多花些时间陪陪你阿娘,有些事你慢慢会明白的。”
    李括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玉真公主,咬牙道:“姑母,括儿本不想麻烦姑母,但有件事恐怕非姑母出手不能平,还望姑母相助!”
    玉真公主瞪了李括一眼,佯装微怒道:“我就知道你个小滑头一定有事求我。也罢,且说来听听。”
    李括咧嘴笑了笑:“姑母莫怪,括儿的一好友前些时日不知何故竟被京兆尹大人亲自下令捉了去。括儿思前想后都觉得他不会做出有违法纪之事,但括儿人微言轻实在想不出合适之法解救。若有可能,还望姑母跟京兆尹大人说一声,点开这层误会。”
    玉真公主轻点了点李括的眉头道:“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借势压人,还真是一个混迹官场的好胚子。也罢,既然刁难你好友的是王銲那厮,莫说他没罪便是有罪本宫也要替你挣回这份面子!”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一向和善温婉的玉真公主为何对王銲恨的咬牙切齿,竟是当众允下了替李括出头。
    李括心中大喜,忙冲玉真公主深施一礼:“多谢姑母相助,他日若有需要括儿的地方,姑母尽管吩咐,括儿敢不效死力!”
    玉真公主轻拍了拍李括还略显稚嫩的臂膀,将一块玉牌递予李括轻笑道:“你这孩子,先拿我的玉牌去京兆府大牢把你那朋友领出来。这些时日他少不了受了苦,代姑母好生慰问,我还不信王銲敢拂本宫的面子。快去吧,早去一刻他便能早些离开囹圄。”
    李括接过玉牌收好点了点头,又冲众人深施一礼:“今日李括能与各位前辈一见,实乃李括之幸。他日经学诗赋上少不了要叨扰各位,还请各位莫要嫌李括才学鄙薄。”
    高适轻拍了拍李括额头,笑骂道:“臭小子,有你这么个德才兼备的晚辈,我们这帮老骨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厌烦于你。赶紧去吧,改日高伯父再和你畅饮一杯。”
    “哎。”很少被除母亲外的长辈关爱,李括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环施一礼后便小跑着转身离去。
    出了揽月楼后,李括小跑着往城北而去。他不敢停下来,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一个家道中落被人鄙夷的穷小子,而一场筵席下来他便多了一个做掌书记的高叔叔和尊为公主的姑母。幸福降临的如此突然,让他有些惘然。嗯,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等自己中了进士,便能候补到一官半职。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准还能混的一个外放的实缺。等自己有了俸禄,便可以买一套大院子把娘亲接进去享清福。嗯,要请上四个,不,八个丫鬟好生伺候她老人家。若是自己考评优异,便能调回长安做个郎官。等到自己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上话,就能替阿爷伸冤昭雪。自己要像阿爷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少年越想越兴奋,双足轻点,任由汗水顺着衣襟流落。
    “括哥,等等我!”张延基喘着粗气从李括身后跑来,豆大的汗珠从面颊滴落,浸透了绣绸衣衫。
    “延基!慢点,你看看我这一急怎么把你就给忘了。你慢些,看看你这一脸灰尘,毫无仪态。回府还不得被你阿爷家法伺候。”看到好友,李括心中一暖。自始至终,张延基没有因为自己家道的中落看轻自己。二人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完全可以算是知己。这种情感与德子,景甜是不同的。少年心中始终没有放弃仕途,与张延基的相处能让他更清晰的看见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
    “没事,我阿爷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才舍不得打我呢。倒是德子兄弟,被关在牢里那么久,我们还是早些救他出来!”张延基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大大咧咧的笑道。
    “嗯,那我们快些便是。”说完便和张延基一道朝京兆府行去。
    许是都在郊外踏青的缘故,街上行人并不算多。二人心中有事,便未作停留。紧赶慢赶终于在未时之前来到了京兆尹大门前。
    轻步上前,李括冲朱漆大门前的守卫拱了拱手道:“两位大哥辛苦了,还请代为通传一声,小生有急事求见京兆尹大人。”
    为首的一名满脸长着络腮胡的衙役闻言指着李括二人大笑道:“我说穷书生,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的匾额,这里是京兆府,你以为是你家后院吗?京兆尹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有引荐文书吗,有名帖吗?趁老子心情好,赶紧滚,别在这杵着碍眼。”
    李括双颊瞬时染得通红,嘴唇张了张又合了上,双拳紧握,一时竟是不知道该站在何处。
    张延基见状赶忙跑到李括身前,冲那衙役行了一礼:“这位大哥莫怪,我大哥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这点碎银子大哥拿去给诸位兄弟买些酒菜。小弟一番心意,大哥千万给个面子。若是京兆尹大人问起,大哥便说工部侍郎之子张延基前来拜访京兆尹大人。”说完从袖口掏出一锭碎银子,交予那衙役。
    那衙役见了银子,脸上立时现了笑容。他轻咳一声道:“这怎么行,按理说我们府衙公差不该收取银两,不过既然张公子当我是大哥,我就当交你一个朋友。你且先在这等着,我代你通传一声。”说完冲身旁衙役使了个眼色便朝内堂跑去。
    李括轻叹了口气,终是不甘的松下了拳头。不服不平又如何,这个世道便是强者为尊,若想自己说出的话有分量,唯一的办法便是变的更强!
    约莫过了半盏香的工夫,那满脸络腮胡的衙役喘着气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冲二人深施一礼:“二位里面请,我家大人已经在内堂会客厅等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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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这首诗亦是流云所作,大家将就着看。
    李括是个破落勋贵,我却并不太想让他完全靠别人发达。小七就是那么一个有点执拗的人,他会让自己越来越强。前辈的指点固然重要,但若少了上进心,终是一纨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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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朝歌(一)
    李括二人皆被那衙役的态度弄得晕头转向,实在不明白方前还态度倨傲的衙役为何忽然之间会对他们以礼相待。尽管心存疑惑,二人还是随着那衙役进了京兆府。
    在那衙役的引领下,二人并未进入京兆府大堂而是从一偏门绕出。沿着一段穿手游廊而行,连穿两扇石拱月扇门便来到了京兆府的内宅。
    后宅是一所三进三出的大宅,一捧月牙形的浅湖静静泻在宅院正中。从太湖贩运而来的湖石,由关中的能工巧匠堆砌成各式假山状,几虹清泉从假山上泻入湖中,泛起朵朵涟漪。沿湖筑着几坪轩阁,轩阁正中摆放着一张水曲案几,紧邻假山的方向斜倚放着一方古琴。未曾想京兆尹大人竟有如此雅兴,将自己的内宅布置的如江南各道府宅般清秀风雅,李括心中颇为惊讶。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思索便被那络腮胡的衙役引向了一条铺满青石板的小径,一行人踏着石板缓缓而行,穿过一丛幽竹芳林便来到了京兆尹大人内宅的会客厅“静吾堂”前。
    那络腮胡的衙役向前和守卫低语交谈一番后,便冲李括二人拱了拱手道:“二位公子从此门入便可见得老爷,小的就先退下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李括整理了下衣衫,又紧了紧头上的黑色纀巾,确定不会有失礼仪后,这才迈着方步进入静吾堂。整座厅堂并不大却分外精致。厅堂的大门开为六扇,上好的紫檀面板上雕刻镂钻出一张张栩栩如生的春秋图景。就连门栓都镶上了鎏金瑞兽,其间威势丝毫不逊于皇亲国戚。厅堂正中摆放着一面绢布屏风,其上手绘有一幅王右军的兰亭序,看笔力便知其主是道中之人。绕过屏风,便见一身着墨青色套袍的中年男子斜倚着靠在一床软榻上。这男子生着一张国字脸,虽称不上剑眉星目,但眉宇间那一抹英气确是凌厉。一撮浓密黝黑的山羊胡生印在如冠玉般姣好的面颊上,足见其主人平时对仪态容颜的保养甚为看重。
    这人便是大唐京兆尹王銲,人到中年的他渐渐感到青春在从他身上流逝。十年前他连夜整理案牍公文都不会觉得疲惫,而现如今只要在案几前伏上两个时辰他便会深感腰背酸痛,筋骨疲乏。但他不能倒下,关中王家的兴衰全系于他一身。虽然如今王家显赫一时,但他在京兆尹位子上这些年得罪了不少权贵。别看这些人现在不敢招惹王家,只要他今日辞了京兆尹的职位,明日便有人敢弹劾王家为祸长安百姓的罪行。哼,这些人最是两面三刀,便是大唐右相李林甫大人对他也多半是利用。作为右相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他对这位大唐宰辅最是了解。若是自己落难,这位毫无度量的宰相大人恨不得一脚将自己踢开好撇清自己。这偌大的长安城便是一张棋盘,而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一颗颗棋子,唯一掌握棋局的人便是大明宫中的那位。若想不被当做一枚弃子,便要让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强,唯有这样才能让下棋之人有所顾忌。强者为尊,这是他王銲人生的信条。自从入仕为官,他便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发妻儿女,他都觉得他(她)们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极强的目的性。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他身边,这让膝下已儿女成群的王銲感受不到一丝天伦之乐。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事必躬亲,每一个跟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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