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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第6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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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前,福禄并非是不清楚武朝军队的样子,恰恰相反,周侗毕生都想要领军作战为国效力,对于武朝军队如何,他们是清楚得不得了的。也是因此,陈彦殊笼络他帮忙振奋士气,他能起到的作用虽然不大,陈彦殊一直畏缩,驻地中三万大军都不可战,他也全都可以理解,纵然想要责难,也无从说起,相反,若军队不是这样,那才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然而眼前的这支军队,从先前的对峙到此时的状况,表露出来的战意、杀气,都在颠覆这一切想法。

    在武胜军中一个多月,他也已经隐约知道,那位宁毅宁立恒,便是随着秦绍谦寄身夏村这边。只是京城危亡、国难当头,关于周侗的事情,他还来不及过来托付。到得此时,他才忍不住想起先前与这位“心魔”所打的交道。想要将周侗的消息托付给他,是因为宁毅对那些绿林人士的心狠手辣,但在此时,灭梁山数万人、赈灾与天下豪绅交锋的事情才真正显现在他心里。这位看来只是绿林魔头、豪绅大商的男人,不知与那位秦将军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事情,才将整处营地,变成眼前这副样子了。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福禄朝着远处望去,风雪的尽头,是黄河的堤岸。与此时所有盘踞汴梁附近的溃兵势力都不同,只有这一处营地,他们仿佛是在等待着常胜军、女真人的到来,甚至都没有准备好足够的退路。一万多人,一旦营地被破,他们连溃败所能选择的方向,都没有。

    破釜沉舟、哀兵必胜……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那边山谷中,杀声如雷吼般的响起来了……

    *****************

    看着风雪的方向,宁毅、秦绍谦等人骑马奔上原本搭好的一处高台。

    此时,两千骑兵仅以气势就迫得万余常胜军不敢上前的事情,也已经在营地里传开。无论战力再强,防守始终比进攻占便宜,山谷之外,只要能不打,宁毅等人是绝不会鲁莽开战的。

    “诸位兄弟!我们回来了!”说话的声音顺着风雪传开。在那高台上的,正是这片营地中最为坚忍凶狠,也最善隐忍谋算的年轻人,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他,大家绝不会取得眼前这样的战果,因此随着声音响起,便有人挥手呐喊呼应,但随即,谷内安静下来。名叫宁毅的书生的话语,也正显得沉静,甚至于冷漠:“我们带回了你们的亲人。也带回了你们的敌人。接下来,没有任何修整的机会了。”

    “山外,一万一千怨军正在赶过来,我不想评价他们有多厉害,我只要告诉你们,他们会越来越多。郭药师麾下尚有两万五千人。牟驼岗有一万人。汴梁城外有五万七千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攻打我们这里。胜利的机会有一个,撑住……”他说道。“撑住。”

    “撑过这个冬天,春天来的时候,胜利会来。你们不用想退路。不用想失败后的样子,两个月前,你们在这里遭到了屈辱的失败,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这个冬天,你们脚下的每一寸地方,都会被血染红,要么是你们的,要么敌人的、怨军的、女真人的。我不用告诉你们有多艰难,因为这就是世界上你能想到的最艰难的事情,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当这里血流成河的时候,我跟你们在一起;这里所有的将军……和乱七八糟的将军,跟你们在一起;你们的兄弟,跟你们在一起;汴梁的一百万人跟你们在一起;这个天下的命数,跟你们在一起。败则玉石俱焚,胜,你们就做到了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他说到乱七八糟的将军时,手朝着旁边那些中层将领挥了挥,无人发笑。

    “所以,包括胜利,包括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是我们来想的事。你们很幸运,接下来只有一件事情是你们要想的了,那就是,接下来,从外面来的,不管有多少人,张令徽、刘舜仁、郭药师、完颜宗望、怨军、女真人,不管是一千人、一万人,哪怕是十万人,你们把他们统统埋在这里,用你们的手、脚、兵器、牙齿,直到这里再也埋不下人,直到你走在血里,骨头和内脏一直淹到你的脚脖子——”

    那木台之上,宁毅已经变得高亢的声音顺着风雪卷出去,在这一瞬间,他顿了一顿,然后,安静而简单地完成说话。

    他说:“杀。”

    周围沉默了一下,然后附近的人说出来:“杀!”

    后方众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来了:“杀——”

    又是片刻沉默,近两万人的声音,犹如雷吼:“杀————————————”卷动整片天云,大地都在震颤。

    黄河的冰面下,有着汹涌的暗流。不久之后,山谷外出现了常胜军大队的身影。

    ***************

    张令徽与刘舜仁在雪坡上看着这片营地的状况。

    营地正面,确实有一段开阔的道路,但是到了前方,一堆堆的积雪、拒马、壕沟组成了一片难以发起冲锋的地带,这片地带一直延伸到营地内部。

    然而营墙并不高,仓促之中能够筑起丈余的防线拱卫一切已是不易,纵然有些地方削了木刺、扎了枪林,能够起到的阻挡作用,恐怕仍不如一座小城的城墙。

    “他们为何选择此地驻防?”

    “……因后方是黄河?”

    刘舜仁不久之后,便想到了这件事。

    宗望前去攻打汴梁之时,交给怨军的任务,便是找出欲决黄河的那股势力,郭药师选择了西军,是因为打败西军功劳最大。然而此事武朝军队各种坚壁清野,汴梁附近不少城池都被放弃,军队溃败之后,任选一处坚城驻防都可以,眼前这支军队却选择了这样一个没有后路的山谷。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先前女真人对于汴梁周围的情报或有收集,然而一段时间以后,确定武朝军队被打散后军心崩得更加厉害,大家对于他们,也就不再太过上心。此时上心起来,才发现,眼前这一处地方,果然很符合决黄河的描述。

    另一方面,当初在潮白河畔,郭药师本欲与宗望大军一决高下。张令徽、刘舜仁的背叛,使得他不得不投降宗望,此时就算已经认命,要说与这两个兄弟毫无嫌隙,也是绝不可能。在女真人手下做事,彼此都有提防的情况下,若能够为宗望去除这个心头之患,必是大功一件了。

    “然而,此地据说驻有近两万军队,方才所见。战力不俗,我等兵力不过万余人,他们若拼死抵抗。怕是要伤元气……”商议之后,张令徽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方才阻住他们去路的两千骑兵,气势惊人,尤其是众人一齐拍打的那种协调性,绝非普通军队可以做到。要知道战阵之上,血气上涌。就算一般的军队经过训练。战时也难免有人因为心潮澎湃,拿不住跟旁边同伴的节奏。张令徽等人在战场上拼杀半辈子,方才固然心惊。却也在等着对方的气势稍乱,这边便会发起进攻。

    然而直到最后,对方也没有露出破绽。当时张令徽等人已经忍不住要采取行动,对方忽然退走,这一下交锋,就等于是对方胜了。接下来这半天,手下部队要跟人交手恐怕都会留有心理阴影,也是因此,他们才没有衔尾急追,而是不紧不慢地将部队随后开来。

    若对方部队全都有这样的素质,正面开战都能吃光自己,何况他们还占了防守地利。

    “不过……武朝军队之前是大败溃散,若当初就有此等战力,绝不至于败成这样。若是你我,此后就算手头有了精兵,欲偷袭牟驼岗,兵力不足的状况下,岂敢留力?”刘舜仁分析一番,“因此我断定,这山谷之中,善战之兵不过四千余,剩下皆是溃兵组成,恐怕他们是连拉出去都不敢的。否则又岂会以四千对一万,行险一击?”

    女真军队此时乃天下第一的强军,以一万多人守在牟驼岗,再厉害、再自大的人,只要手上还有余力,恐怕也不至于用四千人去偷袭。这样的推算中,山谷之中的军队组成,也就呼之欲出了。

    以一万六千弱兵混四千精兵,固然有可能被四千精兵带起来,但若是其他人实在太弱,这两万人与单纯四千人到底谁强谁弱,还真是很难说。张令徽、刘舜仁都是明白武朝状况的人,这天夜里,大军扎营,心头计算着胜负的可能,到得第二天凌晨,军队朝着夏村山谷,发起了进攻。

    风雪还在下,夜空之中,仍是一片黑色,等待了一晚上的夏村守军已经发现了怨军的异动,人们的口中哈着白汽,有人以积雪擦脸,呲起白森森的牙齿,士兵挽弓、搭起盾牌,有人活动着手臂,在黑暗中发出“啊”的短促的叫喊。

    时隔两个月,战争的你死我活,再度如潮水般扑上来。

    没有后退的可能了……

    宁毅走在人群里:“传令做好开炮准备。”

    “不可。”秦绍谦、岳飞等人都在瞬间提出了反驳,秦绍谦看看旁边的小将,目光之中有些赞许,岳飞拱了拱手,退到后面去。

    “为何?”

    “先见血。”秦绍谦说道,“两边都见血。”

    ……唯有见血,才能瞬间明白战争的残酷。

    宁毅点了点头,他对于战争,终究还是不够了解的。

    第一轮弓箭在黑暗中升起,穿过两边的天空,而又落下去,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打在了盾牌上……有人倒下。

    昏暗中,血腥气弥漫开来了,宁毅回头看去,整个山谷中火光寥寥,所有的人都像是凝成了一体,在这样的昏暗里,惨叫的声音变得格外突兀渗人,负责救治的人冲过去,将他们拖下来。宁毅听见有人喊:“没事!没事!别动我!我只是腿上一点伤,还能杀人!”

    营墙外的雪原上,脚步声沙沙的,正在变得激烈,即便不去高处看,宁毅都能知道,举着盾牌的怨军士兵冲过来了,呼喊之声先是远远传来,逐渐的,犹如猛扑过来的海潮,汇成剧烈的呼啸!

    两轮弓箭之后,呼啸声扑上营墙。仅高丈余的木制营墙在这种亡命的战场上实际上起不到大的阻挡作用。就在这短兵相接的一瞬间,墙内的呐喊声陡然响起:“杀啊——”撕裂了夜色,!巨大的岩石撞上了海潮!梯子架上营墙,勾索飞上来,这些雁门关外的北地士兵顶着盾牌,呐喊、汹涌扑来,营墙之中,这些天里经过大量单调训练的士兵以同样凶悍的姿态出枪、出刀、上下对射,转眼间,在接触的锋线上,血浪轰然绽开了……

    景翰十三年冬,十二月初一,凌晨,摇摇欲坠的汴梁城上,新一天的战事还未开始,距离这边近三十里的夏村山谷,另一场决定性的战事,以张令徽、刘舜仁的进攻为导火索,已经悄然展开。此时还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处战场的重要性,众多的目光盯着激烈而险象环生的汴梁城防,即便偶尔将目光投过来,也只认为夏村这处地方,终于引起了怨军的注意,展开了报复性的攻击。

    对于这里的奋战、英勇和愚蠢,落在众人的眼里,嗤笑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敬重者有之。无论抱有怎样的心情,在汴梁附近的其余队伍,难以再在这样的状况下为京城解围,却已是不争的事实。对于夏村能否在这场战斗力起到太大的作用,至少在一开始时,没有人抱这样的期待。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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