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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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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地势平阔,大多为橘树地,偶尔于地间,零星着一些丈把高的小土包,依陈叫山之经验来看,扎寨较为安全!因而,陈叫山没有在窝棚周围布设哨卡,只令马匹车辆绕小土包停着,所有人都进窝棚歇息,惟陈叫山自己,睡在最外侧的窝棚口门板上,对内可以守着兄弟们,对外,可随时观察有无外人靠近,以防万一。

    陈叫山小时候,有“滚床”的毛病,一夜睡下来,从床这头,能睡到床那头,一会儿横着睡,一会儿竖着睡,甚至还会从床上跌下来,依然不醒,继续睡。滚床的毛病,在夏天倒无所谓,到了冬天,母亲总担心陈叫山滚床,盖不好被子,着了凉,便一夜几次起来,披着衣服,来为陈叫山盖被子,将陈叫山抱放端正。如此,母亲便常常睡不好,第二天眼睛红红的,手里捏着针线,一个劲儿地打哈欠,纳鞋底时,用顶针顶针头,一不留神,针尖便将手指头戳破,血滴在了鞋底上。

    父亲心硬,便说要治一治这滚床的毛病,不顾母亲百般反对,为陈叫山单独支起一个“板凳床”,板凳两侧,皆放着木盆,木盆里装满了水,并说,“晚上你就好好滚嘛,滚下来洗一澡……”

    陈叫山头几回睡在板凳床上,紧张得不敢闭眼睛,身下的板凳,比自己的屁股宽不了多少,莫说翻滚,只怕稍一乱动弹,就会跌到木盆里。白天去上私塾,老是打瞌睡,挨了先生不少戒尺,屁股被打红,晚上又睡板凳床时,越发难受,越是不敢动……

    后来,爷爷出面来解决此事,为陈叫山讲述关于“心念”的问题,称人若有一种心念,莫说睡在板凳上,便是睡在悬崖边上,照样呼噜连天,睡梦甜甜……人活一生,很多的事情,看似困难得很,实际上,不是事情有多困难,而是人的心念未到,心念若是到了,天大的困难,也根本难不倒人,心念若不到,哪怕一片树叶,也能将人压死!做任何事情,心念是第一,行动是第二,而成败得失,仅仅排在第三位了……

    陈叫山在爷爷的教诲之下,渐渐地透悟心念之重要,变得心若明瓶盛水,无溢无洒,无浪无波,无印无痕,滚床的毛病,也荡然无存……且他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与质量,说要寅时起床,到那个点儿,自然便醒……

    秋之寅时,比不得夏之寅时,时点虽已到,但四遭蓝光朦朦,并未全亮……陈叫山半睡半醒间,见一个人影,朝窝棚一步步走来,便一翻而起……

    来者是一位老汉,瘦瘦的,腰里系了草绳,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光着脚。老汉起先见这里静悄悄的,窝棚里时有鼾声,转瞬间,陈叫山一翻而起,倒将老汉吓了一跳!

    陈叫山将老汉打量几眼,料想老汉是讨饭的,便转身想去找点锅盔馍馍来,岂料老汉却问,“你们是取湫的吧……”陈叫山身子刚转一半,拧回来,“老伯,你怎知道我们是取湫的?”老汉嘿嘿地笑了起来……

    陈叫山和老汉坐在一个僻静处,攀谈起来……老汉说,他是个“说春客”,靠一张嘴皮子混口饭吃,四十好几了,才娶了老婆,快五十了,才老来得子。去年儿子结婚了,今年却偏偏遭上年馑,儿媳怀孕了,老伴却饿死了……

    “孙孙还没面世哩,饿啊……总要吃口饭么,我那娃,面子薄得很,说出去讨饭羞人哩,媳妇肚子大着,总不能到处跑,我就出来寻吃食嘛……我饿死了不打紧,孙孙不能饿死在肚子里呀……”说到动情处,老汉倒达观得很,“老天爷,就是个小娃子脾气,跟咱藏猫猫哩,咱不跟他一般见识,由着他去,闹够了,耍够了,自己也觉得没啥闹腾了,不就对了么……”

    在确认陈叫山确是前去取湫的,老汉朝陈叫山深鞠了一躬,“听说是乐州来了取湫的人,我天天都在路上看哩,今儿可算见着了……”

    陈叫山便向老汉讨教此地的风俗、历史、民风等等细节,老汉本是说春的,装了一肚子的货,嘴皮子又利索,说道起来,滔滔不绝……

    此地已近北山口,天地阴阳之气,经山口回转,在这里聚汇,风生气润,非常适宜橘子生长。此地所产橘子,皮薄,肉实,汁浓,瓣肥,甜中透着妙酸,乃世间罕见之好橘,自古便为贡橘,历朝历代的皇帝老儿,皆吃过这里的橘子。古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此话在别处说得通,在这儿,就说不通了。

    相传东汉时,此处有一人,叫唐公昉。一日,唐公昉外出,遇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称口渴,要唐公昉带他去寻水喝,唐公昉见老者年事已高,便要老者坐着歇息便可,自己从很远处端来一碗井水,送给老者喝。老者见唐公昉心善人聪,哈哈大笑,说要收唐公昉为徒……原来,老者乃得道真人,云游四方,寻找其传人,以道法造福四方……唐公昉跟随真人习得道法之后,可辨别百兽百禽之语,可观天地风云变幻之玄机,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日行千里,健步如飞,数百里之外的郡府,眨眼即到,郡守大人与百姓,皆惊讶不已……

    郡守大人要跟随唐公昉学道,唐公昉不好推辞,便悉心教授之,然而郡守大人天资浅薄,悟性不高,始终不得其法,反误以为唐公昉留了后手,藏着掖着,不好好教他。于是,便派出重兵,要来捉拿唐公昉一家人……

    眼见兵马已过了乐州,唐公昉心急如焚,此时,真人师父再次出现,赐给唐公昉一种仙药,仙药为粉末状,撒入水中饮下,便可得道飞天。唐公昉将仙药交予家人,一同饮下,全家人便脚踏祥云,袖卷清风,飘飘然飞升九天之上。唐公昉家里的鸡和狗,喝了剩余的仙药之水,随即也飘飘然升天,仙药之水泼洒之处,连房子亦一起飘飞而起,升入九天……

    由此,便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典故,此语本叙述一故事而已,并非贬义。

    此地由此得了地名——升仙村。

    当地人因升仙村的橘子,引以为傲,有童谣为证——“升仙村的橘子,北山口的风,长安城的马铃响叮咚,皇帝老儿犯了馋,太监急得忙敲钟……”,童谣虽是夸张,然升仙村橘子品质之佳,由此而见一斑了……

    天光大亮,取湫兄弟们开始收拾窝棚,忙乎了起来……

    陈叫山与老汉,望着眼前无边无尽的橘树枯枝,朽根焦土,仿佛羽化成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上,琉璃玉盘里,盛装的升仙村蜜橘,熠熠生辉……装载蜜橘的人马车队,在北山弯弯山道上,蜿蜒而行……唐公昉长袖飘飘,在七彩祥云间,翩然而动……果实累累的橘树前,丰收的橘农,以手摘,以剪刀剪,一筐一簸的橘子,在橘农的笑容间,金光四溢……年馑岁月,饿殍遍野,白骨累累,恸哭声声,老墓新坟,迭迭布列……孩子们的童谣,一声声在这方土地上,悠悠回响,穿云破风,直升九天,久久不息……

第八十四章 森森

    “站住——干什么的?”

    取湫队伍正走着,前方一小土包后,忽地闪出两个汉子,左右一夹,呈关门之势,拦住去路……

    陈叫山还未开口说话,宝子头高昂着,大大咧咧走上去,“你他娘的是干啥的?”。s。 好看在线》

    “哟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

    “从来都是爷问人,从来没人敢问爷!”

    两个汉子,一脸横肉,肩膀耸着,慢腾腾走过来,去扯车上的油布,胡乱翻着……

    宝子一脚蹬到了一个汉子屁股上,“谁给你胆子的?让你手贱……”,另一个汉子怒了,一把过来揪住宝子衣领,个头比宝子还高,双目欲喷火,“活腻歪了吧?高家堡的人,你也敢打?咹——?”,说着,用力一推宝子,宝子一个趔趄,却顺势一脚蹬在了汉子腹部,大骂,“什么高家堡,低家堡,老子拳头管不了这么多——”

    两个汉子见取湫兄弟个个傲然自若,意识到“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拍拍身上的灰,牙根咬咬,“好,好,好得很……”

    两个汉子转身跑了……

    陈叫山一怔——高家堡?小山王高雄彪的地盘?众兄弟也开始议论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们皆知道小山王高雄彪,绝非善茬……

    宝子一声长笑,“怕球哩?是我动的手,有事儿我去挡!”

    队伍继续朝前行进,远远看见前方有两座木塔,两塔之间,拉着一横幅,“高家堡”三字,被阳光照射着,被风鼓荡着,“家”的那一长捺,“扑簌簌”地抖,便像一个会武功的人,正在习练拳脚一般……木塔之间,一并排竹楼,连缀起来,密密匝匝,似乎这里不是一个村寨,倒又几分兵营的味道了……

    瘦猴走着走着,忽然一捂肚子,“哎呀,我肚子胀,我得拉泡屎去……”说着,便朝路一侧的草丛里跑去,鹏天便逗他,“猴,你狗日的,不怕长虫再把你球咬了?”,瞎猪和憨狗便说要去照顾瘦猴,也跑去草丛了。

    “队长,咱是不是走条小道?”大个子一脸焦虑,“高家堡的人,不好惹……”陈叫山笑笑,还没说话,宝子一脚踢在了大个子屁股上,“狗日的躲来藏去,啥时候能到白龙洞?”

    陈叫山略一沉吟,便对宝子和大个子说,“要么,你们两个也去拉泡屎?”宝子一愣,随即大笑,“队长,你把我看成啥了?”

    队伍走近木塔时,细一看,左右木塔之背后,竟各有一门扇,潜藏于塔身之后,似鹰之翅膀,蹲立之势,翅膀收敛,浑然一羽,扑飞之际,瞬间一展,双翅顿时现出腾飞之姿了。

    竹楼中间的路面,铺着些石头,虽比土路坚硬,但一凹一凸,使得车轮碾过,嘎叽作响,马蹄子踏在石头上,蹄铁声脆,伴随着脖铃儿摇着,“嘎叽嘎叽”,“叮里咣当”,“叮铃叮铃”,一连串的响声……

    取湫队伍一边朝前行走,一边四下探看,惊奇的是,这里竟空无一人……

    天上白云悠悠,蓝天碧透,太阳白花花地照,高家堡内却静若峡谷,使得车轴声、蹄铁声,马铃声,混杂一起,愈嘈杂动响,愈映衬着这种古怪的寂静。

    众人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哗哗哗”一阵响,回头一看,那木塔背后的门扇,竟兀自关闭了,双门合闭,严丝合缝,似乎一滴水都不能再泼进来,似乎一只蚊子也甭想再飞出去!

    陈叫山不禁疑惑着,这木门无人推动,竟能自动关闭?此处玄机深深啊……

    那一瞬间,许是太阳被云笼罩住了,许是木塔将阳光暂时遮挡了,两排竹楼之间的石头路上,竟显得幽暗了许多,一阵异风吹来,马的鬃毛,被吹得朝一侧乱去,再齐刷刷地倒回,马居然“吁”地长嘶,前蹄子一下扬起来,在空中抖了三抖,后蹄踩在石头上,几歪几斜,尾巴甩动……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清风吹动着木塔之间的横幅,“扑啦啦”响……

    七庆朝陈叫山跟前靠了靠,吸吸鼻子,笑笑,“队长,我看湫水都不用去取了……我怎么闻到了下雨的味儿?”陈叫山拍拍七庆的后脑勺,“咋地,怕了?”七庆倒显得不好意思了,“队长,你都不怕,我怕啥?”

    过一排竹楼,前方是以个十字路口,朝北直行的那条路上,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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