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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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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的确欣赏她的才情,只是,陛下并不喜欢亲近心计过重的人。”齐朗笑道,“尤其是对他用心计的人。”
    谢遥当年教导他们:“侍上唯忠,待之唯诚。”对一国之君用心计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没有一个帝王会喜欢总在揣摩自己心思的人。因此,虽然揣摩上意是必要的,但是,也是危险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所以,谢遥将“忠、诚”作为第一戒条。
    阳玄颢也许还没有察觉,对于机心过重的人,他有着本能的戒备,但是,齐朗与谢清都有所察觉,因为,在所有太傅中,阳玄颢最亲近的是从来不涉朝政的方允韶,正因如此,齐朗与谢清都很注意在阳玄颢的面前的言行,至少在与他的言谈晤对中不露机心计算。
    “没有人会喜欢整天算计的日子。”紫苏叹了口气,“但是……皇帝还是太任性了。”阳玄颢这种无意识的反应会让他自厌,也让他始终对皇帝的职责充满犹豫与不自信。
    齐朗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乎的淡淡一笑:“可是,陛下很听话。”一直以来,阳玄颢都很听从教导,无论是母亲还是太傅,只要将要求明确说出,他都会丝毫不打折扣地遵行,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母亲,阳玄颢的态度一直都是敬服的。
    紫苏没有笑,反而白了他一眼:“这种话不用你说!”
    齐朗低头笑了笑,知道紫苏是说他前后矛盾,前面还说立后由她看情况决定,绕了半天,却还是要她按他的希望来决定。
    紫苏的神色是不满,其实倒有大半是在演戏,想让气氛轻松下来,她并不想与齐朗谈什么沉重的话题,而之前的谈话已经超过了,再说,齐朗将话题生硬地扯到那么远的事情上,明显是不想谈白天失态的缘由,这种态度已经让她猜出三分,她也同样不想再提那些事,既然如此,她自然也就配合着齐朗,往他期望的话题上转了。
    “立谢纹就谢纹吧!”紫苏用力握住齐朗的手,“总要让表哥有所得,不是吗?”
    后一句话,紫苏是以调笑的口吻说出的,却是最现实的考量,在朝堂上,紫苏已经与尹朔对立,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再与谢清冲突,那么用后位安抚谢清便是最好的手段。
    当然,这些是理智的考量,如果深究起来,在齐朗否决尹韫欢的时候,谢纹便已经被推到了长和宫的门前,无论有多少理由,之于紫苏,那些都只是宣诸于口的话语,真正的原因永远都只会在心中。
    谭庆秀在随笔中说:“非文贞,则孝仪无私,无私量,则张侯未有权重之威,三省约束尽废,乃至臣乘君,圣清三百年制度,毁之未逾十载,此皆孝仪之罪。”陈观的评语是:“妇人之心!”文贞为张翊君的谥号,而圣清一朝,无军功不封公侯,文人封侯,唯张翊君一人。
第二十一章 惊鸿照影(下)
    尹韫欢病倒的消息,紫苏第二天一早才听到,叶原秋一边指挥宫人服侍紫苏着装,一边回禀这件事以及自己的处置,最后一句是:“奴婢已经派人去照应了。”紫苏不甚在意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此事了,并没有吩咐什么,同样在一旁服侍的赵全稍稍惊讶了一下。
    叶原秋最怕紫苏这种不言语的态度,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看向赵全,却见赵全一派恭谨地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不由气恼,却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并不动声色,跟随紫苏来到妆台前。
    也许紫苏的寝宫中最能显示她出身的便是妆台,无论是在皇宫大内,还是在銮驾行宫,紫苏一旦坐妆台前,便会开始同样繁复的保养上妆程序,使用的物品令人眼花缭乱,其中的讲究更是对奢侈二字的最佳诠释。
    叶原秋自然清楚紫苏的这个习惯,因此只是侍立在紫苏身后,并不说话。
    “太医怎么说?”趁空紫苏忽然问了一声,叶原秋一凛,垂手回答:“太医说尹昭仪是气机郁结,又感染风寒,并无大碍。”
    “既然无碍,就让不必照应了。”紫苏下了决定,“告诉昭仪,大安之后,让她将内宫典范誊录十遍,送来给哀家过目。”
    这表示尹韫欢不必再无限期地“笼闭自省”,也表示,正式的处置即将下达。
    “是,太后娘娘。”叶原秋明白其中的意思,因此格外正式地答应紫苏。
    赵全这次抬起头,眼中的惊讶之色十分明显,显然是察觉到了其它东西,紫苏从镜中看到,也只是淡淡一笑,道:“赵全,传谕下去,今早的定省就免了,请皇帝中午过来陪哀家用膳。”看着镜子的眼中却别有深意,更有一种鼓励的意味在其中。
    “是!”赵全领命退出,命内侍去各处传谕,自己亲自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阳玄颢早上有功课,比紫苏起得都早,赵全到的时候,他正在更衣,准备去给紫苏请安,听了赵全传的话,便停下来,示意宫人摆早膳。
    “皇上,太后娘娘有旨,命尹昭仪誊录内宫典范十遍。”赵全将紫苏新下的旨意报给皇帝。
    阳玄颢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只是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朕知道了。”
    “太后娘娘的意思请皇上慎思。”赵全提醒皇帝,这次不是他擅作主张,紫苏让他传谕就有这个意思。
    阳玄颢沉吟了一会儿,才犹豫地道:“朕听说昭仪病了。”
    赵全目光一敛,淡淡地回答:“奴才斗胆,皇上课业甚重,内宫琐务就不必,也不应该由您操心了。”
    “……朕明白了!”阳玄颢皱着眉冷言,赵全行礼退下。
    几句话间,阳玄颢竟有虚脱的感觉,心中更是觉得寒潮汹涌,只感到手足冰冷,无法动弹。
    “皇上!”梁应见他失神,连忙出声唤他。
    “梁应!”
    “是,皇上?”
    “母后娘娘有决定了!”
    内宫琐务?
    这还是阳玄颢第一次听到如此明确的告诫,他很清楚,赵全的话其实是母亲的意思,是在告诉他,有些权力是他不能触及的,因为他是皇帝,是儿子。
    在至略,父权是至高的,但是,内宅之中却奉行着另一套法则,那里是男人不应该管的地方,他的宠爱是重要,但是却不能决定女人在其中的生死荣辱,因为父权之上有族权,宗族的权力来自不成文的规矩,因此它也维护着那些从无明文的规则。
    越是高贵的门第,越注重这一点。
    皇室自然不会例外。
    阳氏的皇帝无不痛恨着这个事实,却始终无能为力,因为,这是礼、法的一部分,是不可动摇的。
    皇权比天大,却永远无法主宰后宫那一方天地。
    阳玄颢虽然年幼,但是,对这些事情还是一清二楚的,只是,这是紫苏第一次申明这件事,他不可能不愕然失色,心神稍定,如何还会不明白母亲的用意?
    “……”梁应不敢作声,这种事情,他若说错一个字,只怕日后就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朕想见宜婕妤。”阳玄颢淡淡地道,“你去宣她过来。”
    这个时候,阳玄颢若是还不知道母亲想立谁,他这几年的功课就白学了。
    “是。”梁应答应着就匆匆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听阳玄颢喝止:“回来!”
    梁应一个急停,身子晃了一下,转过身看向皇帝,却见年少的皇帝一脸不豫之色,似乎很难决断,便低头不语,等他的吩咐。
    “母后昨晚都见了谁,你知道吗?”阳玄颢踌躇着发问,梁应是他的心腹近侍,消息并不闭塞,他也不想知道隐秘之事,因此,才会如此问。
    梁应心中一颤,却不能不回答:“太后娘娘昨晚宣召了齐相。”
    话说出口,梁应就小心地观察阳玄颢的反应,生怕遭池鱼之殃,但是,出乎意料,阳玄颢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若非梁应一直专注于他的神情变化,恐怕未必会发现。
    “请宜婕妤过来吧!”阳玄颢平静地重复之前的旨意,摆手让梁应离开。
    谢纹来得很快,显然是准备去给太后请安却未成行,因此,得到宣召并不需要如何准备,见到阳玄颢,正要下跪参礼,却被阳玄颢扶住,道:“免礼吧!宜婕妤也没用早膳吧?就陪朕一起用点吧!”
    谢纹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解地看着阳玄颢,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阳玄颢不以为意地一笑,拉着她的手臂,走到桌子前。
    “陛下,这不合礼制!臣妾不敢逾制,请皇上恕罪。”谢纹等到要坐下才反应过来,立刻跪倒伏地,惶恐不已。
    阳玄颢一愣,笑道:“宜婕妤过于谨慎了,宫规礼法中没有说后宫不能与朕同席吧?”说着便扶她起身。
    他说的不错,不过,谢纹还是很不安,与皇帝同席之于后宫女子是皇后与宠妃的权力,谢纹觉得自己两者都不是,却又不好反驳皇帝的话,只能坐到桌前,与阳玄颢一起用膳,自然是食不知味,心中的思绪如乱麻一般理不清楚。
    谢纹的表现让阳玄颢笑出声,这也让梁应吃了一惊,随即就见阳玄颢挥手让宫人退下,他连忙指挥所有人退出宫殿,自己也退了出去,出了殿门才发现自己已是汗流浃背,而此时太阳不过刚露脸,梁应心中叹喟:“这个早晨也太长了!”
    只能说梁应感慨得早了点,他不过刚喘口气,镇定了心神,就一眼看见一个内官从长廊上走过来,不是旁人,正是赵全的心腹、礼司的内官刘顺,他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刘顺倒是恭敬,走到他面前,按礼参见,随即笑着道:“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永宁王殿下到了。”
    这话让梁应的心回到原位,也陪着笑道:“我知道了,需要立刻禀报吗?”
    按后宫等级来说,梁应是二位,刘顺是三位,但是,赵全却是一位,兼领着两宫的总管印,梁应自然不想与他的心腹弟子交恶,更何况,后宫之中,宣政厅各司内官握有实权,梁应目前还只是太政宫中一殿的总管,可以说根本惹不起任何人。
    刘顺也很客气地笑着:“梁公公不必急着通报,永宁王殿下会陪太后用午膳,皇上只要别太迟过去就可以了!”说着他瞟了一眼台阶下侍立的宫人,声音更轻了,“不差这会儿时间。”
    台阶下,谢纹的宫人依次站着,十分醒目,梁应不好多说,只是笑着点头。
    永宁王是算准了时间来的,昨天晚上御驾才到承清行宫,永宁王一行却是今早才进的城,晋见太后与皇上肯定是首要重务。
    紫苏与兄长情谊谈不上深厚,但是,绝非漠然,因此,得到通禀,她便让叶原秋去迎请兄长入殿稍候,自己更是加快了理妆的速度,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钗环也不加,只用了一根碧玉簪,紫苏便出了内殿,一身常服也有亲昵的意思。
    夏承正稍稍愣了一下,便恢复平静,参礼如常,毕竟,紫苏本来就不是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这般简单的妆束虽然少有,他却也不是没遇过。
    “大哥在北疆如何?”紫苏也不与兄长寒喧,坐下后就关切地询问。
    夏承正也坐下,听到紫苏的问题,不由扬起笑容:“习惯了!”
    这是实话,也仅仅是实话——按惯例,夏承正在元宁所有的军事要地都待过,北疆是最后才轮到的,但是,作为夏氏的根基之地,他待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在妹妹面前,夏承正永远都是个有些木讷的兄长,自然就更不会做讥诮之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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