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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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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纹仍旧温和地微笑,却也很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臣妾的家族已经足够显赫,无需臣妾锦上添花,入宫是慈命难为,臣妾只想在宫中平静度日,不想卷入纷争,陛下是夫、是君,臣妾要遵从;太后是母、是上,臣妾也一样要遵从,后宫之中的姐妹都是如此,这些天,陛下难过,臣妾等人一样是在被炉火煎烤!——臣妾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好坦白!你是在怪朕吗?”阳玄颢低叹。
    “臣妾不敢!”谢纹再次低头。
    “不敢?可是你不是做了吗?”阳玄颢苦笑,“你叫谢纹,是吧?谢相的侄女!果然一样傲气!”不为外物所动,心中自有丘壑,无论环境如何变化,都不会迷失自己的心,那种温和的眼神只是高傲的一种表现。
    谢纹有些听不懂阳玄颢的话——傲气?这个词能用来形容她吗?她是最没有资格骄傲的,即使后宫中,她的家世最显赫,她也只是谢清手中的棋子,而不是谢家的千金小姐,从来都不是,她何来的傲气。
    “谢纹,朕元服礼之后,元宁皇朝的第一大事是什么,你知道吗?”阳玄颢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她。
    “……应该是您的亲政大典吧?”谢纹有些犹豫,她并不清楚政事。
    “错!是册后!”阳玄颢很肯定地说,“是册后,元服就意味着朕要亲政,所以,亲政大典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所有人只会关心长和宫的归属!谢纹,你以为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平静度日吗?”
    她是谢相的侄女,是谢家在宫中的代言人,她以为她能逃过后位的争夺?
    阳玄颢本想看她如何变色,可是,他失望了,因为,谢纹只是低头莞尔一笑。
    “陛下!”
    “嗯?”
    “只要皇后的宝印还由太后掌管,只要太后还在,您认为后位会有争夺吗?”谢纹更加清醒。
    “所以,只要陛下与太后和睦,后宫就会安宁,臣妾想,朝堂上也是如此吧!”
    阳玄颢一震,他发现自己竟没有谢纹看得透彻!
    难道不是如此吗?只要他与母亲和睦,无论是权力交接,还是后宫名位,一切都会平稳地进行,因为,所有人只会看到一个权力的核心,而不会有摇摆之举。
    他似乎是当局者迷了!
    不,谢纹同样在局中啊!
    阳玄颢惊讶地看着谢纹,随即又皱眉。
    不是当局与否的关系,而是,他的心迷失了!一直以来,他只是听从母亲的安排,可是,他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听从母亲的指示,他就在两者之间摇摆,可是,他自己的心声是如何,他从未注意!
    他真的想与母亲争权吗?不,他从未想过。母亲从来都只会保护他,他的皇位,他的生命,都是母亲争来,母亲从来都没有伤害他!
    母亲!他有多久没有称母亲了?
    他是皇帝,所以就应该夺取母亲的权力吗?那些人都这么说,可是,齐朗与谢清也曾告诉过他,太后与他是表里相依的,太后的权力就是他的权力。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若是母子都不能共富贵,同患难,天下就再没有人能做到了!——齐朗曾经在他读《圣清杂史》时感叹了这么一句话。
    “该死!”阳玄颢低咒了一声,吓得谢纹立马就要跪下。
    “朕不是说你!”阳玄颢扶住她,随即就松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陛下……”看见阳玄颢忽然站定,谢纹不安地唤了一声。
    “宜婕妤,你回去吧!”阳玄颢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臣妾遵旨!”谢纹遵命退下。
    阳玄颢一个人站在殿内,静静地站着,眼睛也闭上了。
    阳玄颢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幅《至略全地图鉴》,每一条线、每一个点在他的脑中都清晰无比。
    元宁皇朝自建立之日起,收复至略全地就是皇朝最大的目标,阳氏皇族自诩的圣明,若是无法收复至略旧土,就成了对自己最大的讽刺,正因如此,直到收复至略全地,阳氏皇族的皇帝都可以称得上是圣明天子。——宪政时期的一位名家就曾经这样评价过元宁皇朝。
    阳玄颢不会知道这个评价,但是,他很清楚,自从齐朗第一次把这幅图放到自己眼前,自己就下定决心,为了收复那些曾经的国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牺牲的!
    既然他可以不计较母亲与齐朗的一切,为什么要与母亲争这一时的长短呢?
    那幅图是烙印在阳氏皇族灵魂上的枷锁,阳玄颢也无法例外,他也许可以不恋栈皇权,但是,他无法抗拒亲自收复旧土的渴望,他知道自己拥有绝佳的机会,自明宗皇帝起,元宁的皇帝休养生息,那漫长蛰伏后的一飞冲天已经开始了,他的母亲已经在北疆踏出第一步,而且,她并未满足,湘王的奏章已经将收复东南旧土的方略详细说明,他也想亲自感受一下挥斥方方遒的感觉。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这才是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即使知道,母亲不会执着于摄政的权力,他仍然渴望早一日握住权柄,他不愿意让母亲来实现那个成果,他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他甚至遗忘了母亲与太傅的教导,以及身为皇帝应该负起的责任!
    他的确错得离谱!
    也许,他有必要重新向母亲请罪!
    身为帝王是不能自欺欺人的,这是太傅们一直教导的治世之道。
    知耻近乎勇,他敢做就应该承担一切后果,可是,那日,他却说出“不知道”三个字,他的母亲一定很失望吧!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母亲失望的神色!
    阳玄颢在昭信殿剖析自己的想法,谢纹却站在中和殿,面对紫苏冷淡的询问。
    “皇帝休息了吗?”紫苏似乎只是想知道皇帝的状况,谢纹却不敢放松,恭敬地回答:
    “陛下让臣妾先行退出,臣妾不知此刻陛下是否休息,不过,离开昭信殿前,陛下已经卧于榻上。”
    紫苏示意她坐到身边,靠在榻上细细地打量她的容貌。
    “你倒是一心为陛下考量啊!”九分真一分假,只想为阳玄颢遮掩,却有些轻视她这个太后了。
    “臣妾想,娘娘也是一心为陛下考量的!”谢纹垂下目光,不敢看紫苏,语气尚算平静。
    “妄作揣测!”紫苏冷冷地下了断语,“不过,为人妻妾理当如此!”
    这次谢纹不敢再坐着了,连忙在榻侧跪下。
    “哀家又没怪你,你跪什么?起来吧!”紫苏手都没抬,淡淡地吩咐。
    “谢纹,自作主张算不得什么错,不过,哀家倒很好奇,你真的不怕惹怒哀家吗?还是谢相根本选错人了?”她不会是对谢清心存怨忿,想打乱谢清的安排吧?
    紫苏并不愿见到这种情况,虽然没明说,但是,因为谢清的关系,她还是属意谢纹入长和宫的,只是,她可不想这个皇后另有打算。
    谢纹更加不安了,看了紫苏一眼,才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以为,娘娘与陛下毕竟是母子,总要为彼此存些体面!况且……”
    “况且什么?”紫苏接过她的话头追问。
    “况且,娘娘是做大事的人,除了国家大事与皇上外,还有什么可以真惹怒您吗?”谢纹被她那漫不经心似的冷漠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有半分虚言,竟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之后又是一阵冷汗——她又妄作揣测了。
    谢纹根本不敢抬头,也就没有看到紫苏一闪而逝的淡然笑意,直到一柄玉如意递到眼前,她才讶异地抬头看向紫苏。
    “在后宫中,有主见是好事,揣测上意也属正常,关键是看用心如何!家和万事兴,你能念着这点就该赏!拿着吧!”紫苏说话时已经敛了笑意,只是平静温和地对她开口。
    “谢太后娘娘!”谢纹受宠若惊,却还是为阳玄颢说话:“娘娘的苦心,陛下此时不解,日后也会明白的,请娘娘勿太过苛责陛下。”
    紫苏听了微笑,却只是摆手:“你退下吧!这些事,你不必理会!哀家自有主张。”
第十章 江山万里(上)
    《元宁实录&;#8226;顺宗卷》
    崇明六年二月初十,帝于太庙行元服之礼,同日,南疆水师截普兰舰队于风越海峡,北疆大军克高州城,大赦天下。
    皇帝盛大而隆重的元服礼在万众瞩目中结束了,直到许多年后,成越的居民仍对此津津乐道,从正月十五,成越就开始准备皇帝的成人仪式,元宵彩灯破例要挂上一个月,而各个世族的礼品也开始送达京城,封疆大吏、边关重将的贺礼也一一送到,皇帝坐拥天下,金银之物就可以免了,奇珍异品才是贺礼的压轴,紫苏说与民同乐,所有礼品都是敞开了从四门运入宫中,成越的百姓可算是开了眼。
    二月初十那天,皇帝先到慈和宫给母后请安见礼,再奉慈驾到元仪殿接受百官朝贺,最后,摆驾出宫至太庙叩拜祖先,由宗室长辈为其更服束发,到这里,元服礼便算行完了,接下来便是赐宴之类的琐事。
    御苑佳宴,有幸参加的不是宗亲贵戚,便是朝廷重臣,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服色,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地奉承着皇帝与太后,却也有几个心不在焉的人,不过,绝非那种会被弹劾失仪的心不在焉,而是在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奉迎上意时,他们退在一旁,不时交换一个眼色。
    当然不是心怀不轨,这几人正是三位议政大臣以及兵部的官员,幸好,他们都是善于掩饰的人,一心两用,倒也没人发觉,不然朝中定要又有令人不安的传言。
    “各位卿家,朕是少年天子,当不起各位的赞誉,朕自登基,一切国事皆仰赖母后与内阁大臣,而且,各位太傅的教导,朕亦铭记在心,朕就以这兰陵佳酿敬母后与各位爱卿。”一片歌舞声中,阳玄颢的声音依旧清晰无比,而他亲身斟酒举杯的动作更让所有朝臣一惊。
    紫苏微笑着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温和地对他道:“皇帝谦恭礼下是元宁的福份,望皇帝自勉才是。”
    听到这番对话,所有人一起跪倒,口称:“吾皇万岁!太后千岁!”
    阳玄颢站在紫苏身侧,面上是温雅的笑容。
    “陛下在想什么?”站在齐朗身边,谢清低声问道。
    齐朗轻轻摇头,看着阳玄颢走向尹朔,执弟子礼敬酒,随后将目光投向安坐于上位的紫苏,紫苏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一笑,便又看向儿子。
    “太傅,请!”敬过尹朔,自然就是齐朗,齐朗并未坐在席上,而是站在较远的地方与谢清说话,因此阳玄颢几乎是横穿整个宴席走到齐朗面前。
    皇帝执弟子礼,太傅只需回半礼即可,齐朗一边回礼一边道:“臣惶恐。”
    “太傅是朕最亲近敬重之人,希望日后,太傅仍要不时指点朕的疏失。”阳玄颢伸手扶住齐朗,转身制止内侍倒酒,亲手将酒倒入酒盏之中,举杯奉上。
    齐朗愣了一下,不安地皱眉,却不便让皇帝久举杯盏,只能双手接过,谢恩饮下。
    席上再次安静下来,只听到歌舞的声音,谢清惊愕地看向紫苏,只看到她同样讶异的神情,眼角也瞄到尹朔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见阳玄颢转向自己,才敛色以对。
    依旧是恭敬有礼到无可挑剔的举止,阳玄颢一一向谢清、王素与王少寒敬酒,最后走向方允韶,与参宴的其他人相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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