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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画卷-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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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湘妃竹帘放下的刹那,仪华的眼泪如泉而涌,脸上却是在笑,眼睛也是在笑。
    结束了,这一次终于彻底结束了。
    一念之间,仪华就像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四肢顿时一软,忙双手撑住炕几,支持无力的身子。只在这时,忽听一阵重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闻声侧目,在模糊的泪光下,她看见竹帘从外一把掀开,朱棣竟然去而复返。
    如此狼狈,如此软弱的一面,就这样摊开在了朱棣面前。这是不同于以往的,是她心底深处隐瞒最深的软弱,可是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揭开!她又一次将自尊,送予了他去践踏。
    为什么,他就不肯放过她?!
    眼泪无止尽的涌出来,仪华泪流满面,她手挪开炕几,徐徐站直身子,却脚步虚浮,只能一手抵着炕几支撑,一手胡乱的拭泪。
    这一幕似深深地刺伤了朱棣的眼,他大受震惊的一步一步僵直的走过去,站在仪华的面前,犹豫了片刻,伸手抚上她布满泪痕的脸,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哭?”
    一声问下,仪华抽走的力气竟慢慢的回来了,她猛地直起身,挥开朱棣的手,脱口就道:“是你逼我的!”
    区区五个字,她却咬得极重,带着某种强烈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可称之为恨!
    恨,她竟恨他——朱棣错愕,难以置信。
    仪华不管僵怔在那里的朱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这一刻,她就像破梯汹涌的洪水,倾然倒塌的城墙,积压许久的情绪、抑郁、挣扎、痛苦……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她拼尽全身力气,双手狠狠推开近至眼底的朱棣。
    冷不防被推开,朱棣倒退半步,却见仪华反退了数步。他一惊,本能的上前关切道:“小心。”
    左移一步,躲开朱棣伸来的手,仪华全身发颤的面对着他,连声音也发着颤:“为你生了嫡子,我王妃的责任已尽。如今你身体恢复,又受军中上下敬重,再不需要中山王之名,为你笼络军中人心。所以——”决绝的话语已到了嘴边,可到了要说决绝的话时,喉咙就好似刀割针刺一样的痛,让她话说得那样艰难:“我安然的做燕王妃,有名无实的燕王妃!而你,尽管宠谁幸谁,不论是张月茹还是——”
    “住口!本王一次一次的容忍你,不是让你肆意妄为!上一次的事,本王既往不咎,这一次也且算了。但事不过三,绝无下一次。”朱棣暴怒打断,胸腔中升起勃然怒火,那熊熊的怒火,让他有撕碎一切的冲动,尤其是让他难受的仪华。
    然,此念却只是瞬间的事。
    在看见仪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由想到她当下的身体情况,朱棣眼中的烈火转熄,脸上却仍是神色紧绷,沉声道:“本王从未宠幸过张氏,她陪嫁婢女受宠生子,孩子虽是她的,但名不正言不顺。如此,她身份是高于其他人,却决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你大不必一直纠结于此,徒惹心结。”
    仪华猛地凝目,愕然的望着朱棣。
    他,竟从未宠幸过张氏,却宠幸了张氏的婢女。
    张氏出身北平贵胄家,又明媒正娶迎进府,身份高于府中所以妃妾,只是略低于她。这样的张氏,作为朱棣不可能不宠幸,否则只会召他人非议,受张家的埋怨。因而迎娶张氏之初,她就知道朱棣终究会宠幸张氏,即使洞房花夜曾弃了张氏。但是她万万想不到,朱棣会这样做,让张氏有苦难言。
    试问,世间有谁会相信,朱棣放着堂堂如花似玉的次妃一次未幸,却幸了身边的一名小小婢女?
    她不敢相信,朱棣会这样做。而他这样做的原由,有她的一分。
    疑问方生,心亦方松,念头却又一转。饶是如此又如何?她既对他动了心,就再难以忍受他三妻四妾,可现实的一切却注定他不可能只忠于她。这样,她与其以后再苦苦挣扎,还不如趁此之际,彻底斩断一切念想。
    念及此,仪华神色蕴起深然冷意,泪眼里射出锋利的眼刀,斩断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亦拔除她心底深埋的那颗毒瘤。
    她十指扣进手心,仰起面,故作哂笑道:“没有张氏,可那侍女有孕,是铁真真的事实。”说到这,她笑容中恍惚闪过苦涩,旋即却笑容一敛,露出咬牙切齿的怒状,道:“这个事实让我恶心,就像当年我及笄之日那样,你幸了李氏,又来寻我一般,恶心!”
    “你说什么?”朱棣猛上前,双手扣住仪华的肩胛,看着她,眼睛像要噬人一样恐怖:“再说一遍!”
    仪华望着朱棣青筋绽起的脸孔,手紧按住胸腔,以缓解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以及越喘越急的呼吸;继而再述一遍,却刚一张口,只觉呼吸一窒,眼前一阵晕眩,随即便是昏厥不醒。
第二百零五章 如此(下)
    第二百零五章 如此(下)
    明烛高烧,鲛绡软云帐外。人影幢幢。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来回踱步在晃动的人影间。昏昏沉沉转醒,睁开眼看到这一幕,迷离的意识一下聚回;昏迷前说过的每句话,一遍一遍在耳畔回响,提醒着发生过的一切。
    她沉默的闭上眼,选择暂时的回避,理清纷杂的思绪。
    然而事与愿违,隔着半透明的鲛绡外,传来了侍人通禀的话语:“回王爷,茹次妃、蓉次妃、婉次妃以及玉、红二位夫人,已在正殿等候多时,请求探视王妃。”
    朱棣骤然停步,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道:“王妃需要静养,让她们全回去。”一语毕,稍钝,又生冷道:“没有本王应允,一律不许人来!”
    侍人应是,一眼不敢多看,匆匆躬身退下。
    朱棣看向双手合十。双目闭阖,端坐于漆红椅凳上的道衍,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暗哑:“你说她只是情绪过激,一时气虚不稳所至。可为何到现在,她还没醒?”他对道衍一贯敬重有加,言词颇为推崇,这次却犹如质问,但他丝毫不觉,再次逼问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道衍轻轻叹口气,缓缓睁开眼来,还没说话,外头传来一阵响动,屋内人循声看去,却是刚让遣走不久的朱高炽。
    朱棣顿时脸色一沉,不善道:“让你回去,又来做什么。”
    “父王,母妃还没清醒,我身为子女,又是长子,应当代弟妹侍奉母妃榻前,以尽孝道。”朱高炽条理清晰的说完,走上前双膝跪下,请求道:“请父王应允。”
    朱棣对朱高炽一贯严苛,又正逢心情烦郁,他自没半分耐心。于是不等朱高炽话音尽,他已手指门口。语气严厉:“出去!”
    朱高炽心头一颤,却仍不为所动,温和敦厚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坚持:“请父王应允!”
    朱棣没想到向来温和谦虚的长子,竟有这样坚定的一面,他一时微怔,随即未再看朱高炽一眼,冷漠吩咐道:“来人,送世子下去。”
    片刻,一个小内侍领了四名带刀侍卫入内,他们面无表情的走到朱高炽跟前,抱拳道了一声“世子,恕罪”,即刻不顾朱高炽意愿,强行带他离开。
    朱高炽奋力挣扎,声声请求着朱棣。
    朱棣置之不理,默默的走到床榻前,负手伫立。
    一层如氤氲烟雾的薄纱,阻隔不了他灼灼如日的眸光,亦阻隔不了他咄咄逼人的势气。不过她心下再无感觉,之所以会转念,也是为了另一抹温暖——朱高炽对她的拳拳关心。
    “等一下!”仪华坐起来。出声阻止道。
    屋中众人闻声,俱是一阵惊喜。
    阿秋朝外扬声一句“王妃醒了”,忙疾步行至床榻前,将床头一边的纱帐挂起。
    朱高炽正被侍卫带着门口,听到屏风后阿秋的欢喜声,他欣喜若狂,挣开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侍卫,快行进了屋里面,刚看到披散着头发的仪华,声音就哽咽了:“母妃……您醒了。”说着,几步上前,跪在床下脚踏上。
    朱高炽正值少年,处于变声时期,声音粗噶难听,仪华却全然不觉,只是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已沉默退至床尾的朱棣,突然淡淡道:“人已看了,你可以回去了。大师,还请你再诊脉看下情况。”
    朱棣这一出声,两人都沉默了。
    朱高炽本还有好些话要说,听到朱棣这样说,又想仪华如今的身子,只好略说几句话,便告辞道:“母妃,您好好休息,我明早来请安。”
    现在并不适合多说。仪华也不想让朱高炽担心,就让他早些回去。
    朱高炽走后,道衍给仪华看了脉,只说了一切平安,需要多多静养之类的话,也告辞离开。同来的几名良医、医女见状,自跟着一起离开。
    这中,朱棣许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道衍说,也一声不发的走了出去。
    等朱棣去而复返时,仪华已披了件藕色长衫,用一只白玉簪子挽起头发,靠在床头的背枕上,食了一些清粥,正由阿秋侍候她服汤药。汤药实在辛涩难咽,咬着牙关,勉强饮道第三口,胸口恶心的紧,一股酸水直往上冒,她终耐不住“哇”地一口吐了,连药带食,弄得一地狼藉。
    阿秋不顾脏乱,忙放下药碗,为仪华擦拭。
    一番收拾后。仪华气喘吁吁的重新倚回床头,就听一个脚步声走近。她睁眼,见是朱棣,又垂下双眸,也一并遮去了眼睫下隐秘的微颤。
    方才那一幕,同仪华冷漠的眼神,让朱棣心下不禁一搐,竟微微泛疼。
    “下去。”他闭上眼,出声遣退。
    仪华一连两次昏倒,都是与朱棣独处的时候,阿秋难以放心。但毕竟无法忤逆他的意思,只能收捡了药碗下去。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你……”朱棣沉默了一下,侧身坐到榻边,问道:“恶心的这么厉害?”
    仪华睁开眼,眼里平静无波,声音也清清冷冷:“还好,只是一天没用吃食,方才服药才困难了些,谢王爷关心。”说话时,她并不吝啬笑容,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衬着她一张白净的脸颊,很是恬静。
    这样冷淡的语气,却又不失应有的恭敬;明明是拒人千里之外感觉,却又让人挑不出问题。
    朱棣双眸一暗,有深深地无奈划过,他道:“先前本王问过道衍大师,你以后情绪不可过激,心绪平和方可养气。夏日山间,也不燥热,最适合养气安胎。这本王也与大师商谈过,他说你再休养三四日,就可去燕山别庄了。”看着仪华苍白的面容,说着话,心头那股无名火渐消踪影。其实自她忽然昏厥后,他怒火就熄,转为忧虑。
    仪华低垂眼睑,安静的听朱棣说完,方道:“王爷,府中亦可居住,若真要去别庄避暑,臣妾认为秋山别庄最适合。”
    秋山别庄,离燕山最远的一处山间别苑。
    而此次北征,乃儿不花麾下万众,皆归燕山营下。他势必数月留在燕山。毕竟“夷狄畏威不怀德”,他们若要起用需慎之又慎。
    可她,却偏偏选离燕山最远的地方,也是离他最远的地方!
    *
第二百零六章 如此(下)
    第二百零六章 如此(下)
    烛影摇曳,朱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匿在一晃一晃的红影烛光里。神色莫测。
    仪华看着朱棣的侧脸,见他脸上渐次露出冷峻的神色,心中还是有几分惴惴,恐事情过了那个度,反弄巧成拙。可事已至此,她不认为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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