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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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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上了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她一方面感到害怕、厌恶和内疚,另一方面又要假装与他作乐。 
  他上了床,把她搂住。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她根本用不著作假。 
  有那么一会儿,她躺在他的怀里,感到不可思议:一个男人怎么干出了那种事,而且刚刚完事之后又爱上一个女人。 
  但是,她却这么问他:“喝杯茶好吗?” 
  “不,谢谢。” 
  “我要喝。”她离开他,坐了起来。在他移动身子时,她用手按他的腹部,说:“别动,待在这儿。我把茶端上来。我和你还没有结束呢。” 
  他咧着嘴在笑。“你虚度了四年的青春,这下可真的得到补偿了。” 
  她一出房门,那脸上的微笑就像面具一样立即被撕了下来。疾步下楼梯时,她的心怦怦乱跳。进了厨房,把水壶砰咚一声放在炉子上,一些盘子、碟子也被弄得丁当乱响,然后她把先前藏在潮湿衣服中的那套衣服穿上身。那两只手抖动得很厉害,几乎连扣子也扣不起来。 
  她听到楼上的床在嘎嘎响,一下子就呆了,站在原地不动,注意听着动静,心想:千万别下楼!还好,他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准备好了。接着她走进起居室,只见小乔睡得正香,还在磨着牙齿。上帝啊,千万别让他醒过来。她把他抱起来,听到他喃喃地说着重话中的一些话。露西紧紧闭上眼睛,心中祈愿他保持安静。 
  她用毯子紧紧裹着他的身子,然后又回到厨房,把餐具柜顶的那支枪取下来。可是枪从她手中滑落到架子上,撞碎了一只盘子,两个杯子。响声震耳,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楼上传来费伯的叫问声。 
  “我摔碎了一只杯子。”她大着嗓门回答,可是她无法掩饰声音中的颤抖。 
  床又嘎吱响。接着她听到楼上的脚步声。现在她若改变行动为时已晚。她把枪捡起,开了后门,怀抱着小乔,迅速往车棚那儿跑去。 
  在途中,她突然一阵惊慌——吉普车的钥匙是不是在车上?肯定在,她一向把钥匙放在车上。 
  她在烂泥上滑了一跤,跌得跪在那儿。她不禁哭了,一时间就想待在那里不动,随他抓她,像杀害她丈夫一样把她杀了。可是这时她想到怀里还抱着孩子。她又站起来往前跑。 
  进了车棚,她把车子的客座门打开,把小乔安顿在座位上,可他滑到了一边。露西哽咽着:“啊,天啦!”她把小乔的身子扶正,这次孩子的姿势对了。她迅速跑到车子另一侧,上了车以后,把枪放下夹在两腿之问。 
  她启动引擎。 
  引擎嗡了几声就停下来。 
  “天啦,求求你了!” 
  她又启动。 
  引擎吼叫,正常运转。 
  这时,费伯已跑出了后门。 
  露西加快启动,挂上变速杆,车子猛然纵出了车棚。接着,她大开油门。 
  车轮一时在泥地上打滑,很快车就向前行驶,在沉闷的轧轧声中逐渐加快了速度。露西回避着费伯向前开,但是他光着脚在泥地上紧追吉普车。 
  她意识到他渐渐要赶上她。 
  她竭尽全力猛拉手油门,差不多快要拉断那很细的油门杆。在灰心失望中她恨不得大喊大叫。费伯与她相距大约只有1码远,很快就要追上她。他跑起来像个运动员,两只臂膀就像活塞似的前后摆动,光着的脚在泥地上吧嗒吧嗒往前蹬。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袒露的胸膛急剧起伏。 
  引擎在尖叫,自动调速器调了挡,车子猛地向前一突,显示了一股新的冲力。 
  露西又向旁边看去,只见费伯似乎意识到他差点给她抛掉,因此,便猛地向前一蹿,用左手把车门的拉手抓住,然后右手也伸过去。他就这么给拖在车子上,两只脚差不多离开地面了。露西怒视着他,就见他的脸离她那么近——那是一张涨红的脸,露出的是扭曲的痛苦的表情,脖子也鼓得青筋暴凸。 
  露西突然明白过来她该怎么办了。 
  她从方向盘上抽出一只手,伸出敞开的窗口,用食指的长指甲猛戳他的眼睛。 
  很快地他和车子之间的距离就拉大了。 
  露西却不知不觉地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离她小屋两英里的地方,她看到了那辆轮椅。 
  轮椅像一座纪念碑,高高耸立在悬崖顶端。它的铁架子和橡胶轮子在雨水不停的冲击下依然故我。露西从稍有起伏的斜坡上向它开过去。在灰色的天空和汹涌的波涛映衬下,它那黑魆魆的轮廓清晰可辨。那种样子像是受了伤,像一棵树连根拔掉以后剩下的坑,或是像一幢窗户破碎了的房子——这一切表明,车上的乘客似乎经历了一场磨难。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轮椅的情景,那是在医院里。那时椅子又新又亮,就放在戴维的病床旁边。戴维身子一族就坐到了上面,动作很娴熟。他还坐着车在病房里前前后后地走动,炫耀一番。“它轻如羽毛,用的材料是造飞机的合金。”他一时显得热情洋溢,然后又在一排排病床之间迅速行动。走到病房的另一头,他停住了,背对着她。不一会儿,她来到他的背后,发现他在流泪。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握住他的双手,什么话也没说。 
  这是她能安慰他的最后一次。 
  悬崖顶那儿,因为雨水和威风的袭击,合金很快会腐蚀,终究会生锈而碎裂,橡胶会失去弹性,皮坐垫也会烂掉。 
  露西行驶过去,速度并没有减慢。 
  车子又向前行驶了3英里,此刻正位于两幢房子的中间,汽油用完了。 
  车子在抖动中停了下来,她竭力稳住自己不要惊慌,理智地想着对策。 
  她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一个人步行每小时可以走4英里。亨利尽管像运动员,但他的踝部受了伤。即使能很快得到恢复,刚才在吉普车后面的一阵跑步肯定又会使脚再受损伤。她估计,她在他前面一定有一个多小时。 
  (她毫不怀疑,他肯定会追赶她。和她一样,他也知道汤姆的小屋里有无线电发报机。) 
  她的时间还很宽裕。车子的背后有个半加仑油筒,此刻正是动用的时候。她下了车,到车后把那只油商摸了出来,打开油筒盖。 
  接着,她灵机一动,又想出了个主意。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可怕的主意,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她把油筒盖又盖上,来到车前面,检查点火装置是不是关好了,并打开了发动机罩。她没有什么机械方面的知识,但认得配电器的盖子,因此能找到发动机的线路。她把油筒放在发动机旁边,安得很牢靠,然后把油箱盖子打开。 
  她从工具箱里取出火花塞,再次检查一下点火装置是否关好,然后把塞子放在油筒口,还用带子把它系紧,最后把发动机罩子放回原位。 
  亨利赶到这儿来,一定会试着开车。只要他打开电门,马达就会转动,火花塞就会喷出火花,那只半加仑的油筒将会引起爆炸。 
  她不能肯定这个办法究竟有多大的破坏作用,但是她确信它并不能帮她什么。 
  一个小时以后,她对自己想出的那种机灵的办法感到很后悔。 
  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她走得很吃力,身上已经淋透了,熟睡的孩子压在她的肩上,很沉重。她什么念头也没有,一心只想躺倒在地一死了之。那个圈套,仔细一想实在愚蠢,似乎没有把握,而且潜藏着风险:汽油会燃烧,但不会爆炸;如果油筒口的空气不足,连燃烧都不可能;尤其糟糕的是:亨利可能会发现那个圈套,他会打开发动机盖检查,这就排除了爆炸的可能性;他会把油灌到油箱里,开着车子追她。 
  她几次考虑要不要停下来休息片刻。可是她知道,一旦坐下来,那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汤姆的小屋现在该能看见了。尽管她以往不怎么徒步走这条路,但也不可能迷路。小岛就那么点大,不至于使人迷失方向的。 
  她认出了那片丛林。有一次她和小乔还在那里看到了一只狐狸。离汤姆的小屋一定不过1英里左右。如果不是大雨,她准会看得到那幢房子。 
  她换了一只肩膀扛小乔,也换了只手来提着枪,迫使自己一步挨着一步走。 
  终于透过雨帘看到了小屋,她顿觉如释重负,恨不得大叫几声。其实,房子与她的距离比她估计的还要近——可能只有四分之一英里。 
  肩上的小乔仿佛也突然变轻了。最后一段路是个山坡——那是岛上惟一的一座小山,她似乎毫不费劲地一下子就走过去了。 
  “汤姆!”她一靠近大门就叫喊,“汤姆,汤姆!” 
  回答她的是狗叫的声音。 
  她走进了大门。“汤姆,快!” 
  鲍勃在她膝下躲躲闪闪,兴奋地狂吠着。汤姆不会走得很远——可能待在外屋。露西上了楼,把小乔放在汤姆的床上。 
  卧室里放着无线电发报机,那上面绕着许多线圈,有调谐刻度盘以及旋钮,样子挺复杂的。上面还有个东西像是莫尔斯键,她试着按了一按,就听到嘟嘟的叫声。这时她那遥远的记忆里闪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学生时代看过的一本惊险小说中提到的:莫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是SOS。因此她又接了电键:三声短音、三声长音、三声短音。 
  汤姆到哪儿去了呢? 
  她听到了响声,赶忙跑向窗口。 
  吉普车正在上坡,向房子这儿开来。 
  亨利发现了那种愚笨的圈套,把汽油灌进了油箱。 
  汤姆究竟在哪儿呢? 
  她冲出卧室,打算关好房子的大门,可是走到楼梯口便停了下来。她看到鲍勃站在另一间卧室的门口,那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本来是间空卧室。 
  “鲍勃,快过来。”她唤道。可是那狗仍站着不动。她走了过去,弯腰去抱它。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汤姆。 
  这间空卧室里,汤姆仰面躺在没有地毯的地板上,两眼呆呆地对着天花板,帽子翻落在地下,就在他的头后面。外衣敞开,里面的衬衣上有一块很小的血迹。他的手边摆着一箱子威士忌。露西不知不觉地想岔了:我不知道他竟然这么酗酒。 
  她摸了他的脉。 
  他已经死了。 
  想一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亨利回到她的屋子时,身上伤痕累累,仿佛经历了一场搏斗——那一定是因为他杀害了戴维。今天他到汤姆这儿来过,他说是为了“接戴维”。但是,他显然明白戴维并不在汤姆这儿。那他还要到这儿来干什么呢?事情明摆着,他要杀汤姆。 
  现在,她已经陷入了完全孤立的境地。 
  她牵着狗的颈圈,拖着它离开了它的主人。但是她又一时冲动,折回去替汤姆扣好外衣,把致汤姆于死地的匕首所刺的伤口掩盖起来。弄好以后,她便关上门,回到前面的卧室,注视着窗外的动静。 
  吉普车已开到房前,停住了。亨利下了车。 

  
  
第三十四章



  驱潜快艇收到了露西的求救信号。 
  “舰长阁下,”斯帕克斯说,“我刚刚收到小岛上发出的求救信号。” 
  舰长皱着眉头,说:“我们无能为力,除非我们能乘小船上岸。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长官,什么也没有说。求救信号只发了一次,连重复信号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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