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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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挠钩的骑手,便要一拥而上。用挠钩勾住敌人设置的障碍,迅速拉动绳索。借助战马奔跑的冲力,将障碍搬开,为后续队伍清空道路。   
第四轮,也是最主要一轮。尉迟敬德决定亲自带领。对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蟊贼,本不需他亲自出马。但昨夜忐忑不安的感觉,令他决定更慎重一点儿。哪怕给对方一些荣誉,也避免出现不应该出的纰漏。   
晨风掠过长槊组成的丛林,发出凄厉的呜咽。闻听此声,山上的守军愈发惊慌了。战旗摆动个不停,士卒们在皮鞭和利刃的逼迫下来回跑动。这是一群生瓜蛋子,欺负百姓在行,跟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作战,纯属自寻死路。想到这儿,尉迟敬德将长槊向前压了压,大声命令,“前锋,出击!”。战鼓声骤然炸响,随后被激烈的马蹄声淹没。破锋将军杜世贵抽出横刀,下伏身体,将刀刃在身侧探成一扇死亡翅膀。百余名精锐学着他的模样,俯身、探臂、缓缓加速,缓缓冲上山坡,压向敌军。   
待第一攻击序列冲出一百余步之后,第二攻击序列于骁骑都尉孙大安带领下,迅速跟上。两支队伍人数都不多,但战马踏起的烟尘却遮天蔽日。尉迟敬德的视线被挡住了,只能凭借敏锐的听力判断敌我双方的动静。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他听到了敌军慌乱的呼喊,低沉的号角。忽然,那些角声变得清晰整齐,然后龙吟般穿透烟幕。   
“呜呜——————”洺州军的角声毫无防备的响起来,将周围的群山唤醒。听见角声,本来乱做一团的洺州将士忽然就抖擞起了精神,迅速整顿队形,从地上捡起早已藏好的步弓。挽弓,搭箭,将千余支白羽射向天空。   
几乎呈四十五度角飞起来的雕翎羽箭带着风声,滑翔过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于敌军头上落下一阵暴雨。血花一朵朵在杜世贵身边绽放起来,绮丽夺目。两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向其靠拢,用横刀替将军拨打羽箭。他们尽最大努力保证了杜世贵的安全,自己的身体上却插了五、六支箭,失血过多,缓缓坠下坐骑。   
上当了,杜世贵瞬间凭直觉做出判断。山上哪里的是一般的蟊贼,弓箭手比前些日子大伙碰到的正规唐军还训练有素。转眼之间,杜世贵所部弟兄,就有近三成掉下了坐骑。但攻击已经发起,他们根本不可能向主帅传递任何消息,只能拼命催动坐骑,试图以速度来谋求生存的可能。   
百步接阵,临敌不过三矢。这句话指的是骑兵平原发起冲锋,敌军弓箭手的最大杀伤频率。战马在平原上冲过一百步,只需要四五息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可以射出三箭。未经训练的弓箭手顶多发出两箭,如果心慌意乱的话,一箭之后,就得转身逃命,否则必死无疑。但今天的战斗,却无法套用这句古话。山坡减缓了骑兵的速度,洺州营的弓箭手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才不会怕还没冲到眼皮底下的敌人。只见他们,由仰射慢慢改为平射,俯射,每个人都从容不迫地发了五支箭,才在号角的指挥下,慢慢从鹿砦旁退走。而山坡上,杜世贵的部下只剩了不到十人,稀稀落落地跟在浑身插满羽箭,全赖着铠甲厚度才没有当场战死的杜将军身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发傻。   
“侧开,侧开,给大将军报信!”杜世贵吐出一口血,声嘶力竭地大喊。敌军的长槊手已经替换到鹿砦后了,十几名骑兵上前,只能被扎成肉串。他眼中充满了仇恨,却没有丧失理智。拼着最后的体力下达撤退命令,然后身体一软,伏在马背上,任坐骑驮着自己落荒而走。   
没等杜世贵撤离战场,第二波攻击序列已经赶到。他们几乎亲眼目睹了发生在袍泽身上的惨剧,一个个两眼冒火。但骑弓的有效杀伤射程远比不上步弓,又需要仰射,他们不得不忍住仇恨,将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五十步之内。   
想直接突破敌阵是不可能的了。于今之计,骁骑都尉孙大安只想尽可能多地发出羽箭,利用驰射战术,最大数量地杀伤敌人。松开马缰绳,他左手握住弓臂,右手夹住三支狼牙箭拉开弓弦。这是草原勇士的绝技,三箭连珠,箭箭夺命。   
训练一名骑射手需要三年。三年时间,每天都是不停地策马奔驰,弯弓,射箭。长期的训练,已经令骑射手们有了必然反应。只要靠近对手一定距离,就会将弓张开,羽箭搭上弦。或两矢,或者三矢,他们将箭矢夹在手指间,追求最佳杀伤距离。以往这招使出,几乎无往不利。但今天,对方长槊手不动如山的气度,令大伙有点迷惑了。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将弓弦迅速松开。羽箭掠过七十余步,射中了一名长槊手的头盔,却失去了力道,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等……”杜世贵大叫,试图约束麾下不要浪费体力,继续向迫近数步再发起攻击。但很快,他也把三支箭连珠般发了出去,然后不管射没射中目标,拨马就走。   
鹿砦后,不动如山的重甲长槊手们突然整齐地蹲了下去。露出了真正的杀招。一排洺州营将士平端着强弩,从长槊手背后现了出来。扣动机关,弩箭汇成一道黑色的风暴。正在拨转马头,发射羽箭的刘武周军骑射手被风暴拦腰卷住,接二连三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不看敌军到底死伤多少。洺州营的强弩手发完一轮铁矢,立刻大步退后。第二排弩手迅速上前,接替了前者的位置,扣动机关,发射出另一波死亡风暴。   
惨叫声不绝于耳,尽管刘武周军的骑射手们已经做出的闪避动作,但速度远远超过羽箭的强弩,从侧后方追上他们,将一层层射下坐骑。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慌失措,不肯继续逃走,在阵前徘徊哀鸣。很快,十几支被挡住去路的弩箭射进了马的身体,血如喷泉般冒出,带着热气,染红天边的霞光。   
天上天下,一片通红。骁骑都尉孙大安被射得像个刺猬一般,抱住马脖颈,挣扎着不肯倒下。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陆建方昨夜说的那些话,恨当年不死于辽水之东。当年,他也是杀入敌阵中勇士的一个,跟在手持铁蒺藜骨朵的刘武周将军身后,呐喊咆哮,宁死不退。从那时起,他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刘将军,跟着他,无怨无悔。尽管今天的刘将军已经不是昔日的刘将军,尽管汉家男儿的营帐,日日唱起胡人的歌谣。   
“大安!”弥留之际,他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走啊,给麦老将军报仇。”“走啊!走啊!”拼尽最后力气,孙大安扯开嗓子高呼。血从嘴巴里汩汩冒了出来,染红银色的铠甲,染红白色的坐骑,染红脚下黑漆漆的土地。   
黑漆漆的土地敞开怀抱接纳了他,包括身体和灵魂。第三波攻击序列的将士赶到,停顿在弩箭射程外,用绳索套住孙大安的身体,将其抢了回去,重新安放于马背上,缓缓退走。没有继续攻击下去的必要了,云骑都尉卢宇文元亮冒着被军法惩处的危险,主动中止了战斗。他带领手下兄弟尽最大可能抢夺袍泽的遗体,然后吹响撤军号角。   
“呜呜,呜呜,呜呜!”角声哽咽如哭。整个攻击序列都停顿了下来。恰巧有一阵强风吹过,将马蹄溅起的烟尘吹偏,吹散。早就凭借听力发觉形势不对,及时终止了第四攻击序列所有动作的尉迟敬德站在马鞍上,目光透过尘埃,呆呆**。   
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近三百名弟兄,死在了敌军的乱箭丛矢之下。而到现在为止,他连敌人的衣服角还没碰到。这真是一支被收编的流寇么?他不敢再相信细作的话,只觉得眼前发黑,嘴巴发苦,咸渍渍的味道在牙齿根部回荡,怎么咽也咽不干净。   
陆某现在只恨,当年为什么没死在辽水东岸!陆建方的话又响了起来,声声撞击他的耳鼓。这场仗再打下去值得么?大伙究竟为谁而死,死后究竟能落下个什么?从没想过类似问题的他,今天第一次感觉茫然了。一瞬间,刘武周平素相待的恩义,宋金刚身首异处的仇恨,还有陆建方绝望中发出的质问,同时压了过来,像山一样压得他无法呼吸。偏偏此刻,山上那些占了便宜了敌军又哼起了民歌,“男儿男儿可怜虫,身首异处沟渠中,阵前白骨无人收,妻儿梦里尤相望……”   
男儿男儿可怜虫,春应军书秋不归,家中谷豆无人收,鹧鸪野雀绕树飞。男儿男儿可怜虫,身首异处沟渠中,阵前白骨无人收,妻儿梦里尤相望……    
  第二章 峥嵘 (四 上)   
“男儿男儿可怜虫,身首异处沟渠中,阵前白骨无人收,妻儿梦里尤相望。男儿男儿可怜虫,春应军书秋不归,家中谷豆无人收,鹧鸪野雀绕树飞。二八少妇面似漆,困坐灯下缝征衣。征衣缝好无处送,叠于床头寄想思。夜半起身缝两行,一行孤苦一行泪……”   
歌声顺着山风传过来,断断续续飘入人的耳朵。填的是新词,用的却是慕容鲜卑家的旧调。婉转悠长,萦绕不绝。   
刘武周军的士卒多从马邑、雁门两郡征募,胡汉各半,听到后心里还没得过于凄凉。军中的将校却多为当年他在左武侯的旧部,不折不扣的中原儿郎。耳朵听着民谣,心里想到自己死后,妻子儿女没有照顾,不觉黯然泪下。   
尉迟敬德暗叫一声不妙,再听一会民谣,不用敌人来打,自己的军心已经散了。赶紧鼓足了中气,奋力喊道:“别听山上的狐狸叫唤,他们怕了,才想出这些歪招。马上整队,这回,老子亲自打头阵!”   
话音未落,背后突然一阵号角响。紧跟着,三百多名骑兵如疯虎般从树林深处扑出了,一口咬在了队伍末端。刘武周军正听歌听得伤感,竟无人知晓这支骑兵从何而来,慌乱之下,来不及防备,被砍了个人仰马翻。   
“稳住,稳住。跟我来,杀了他们!”尉迟敬德气得七窍生烟,带动自己的亲兵迎了上去。慌乱之中,哪那么容易让坐骑加起速度。等到他终于将麾下士卒整顿好了,摆出了迎击队形。敌军已经过够了瘾,呼哨一声,策马驰去。只留下一杆“王”字大旗,在尘土中迎风招展。   
“不报此仇,某誓不为人!”尉迟敬德咬牙切齿,冲着敌军的背影破口大骂。骂够了,才忽然想起正主儿还在牛头山上看热闹,刚才那些不过是一哨奇兵。   
“整队,跟在我身后杀上去,将他们踏成肉酱!”将长槊向正确方向指了指,他大声命令。说罢,一带坐骑,率先冲在队伍前方。   
“将军且慢!”陆建方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斜刺拦住尉迟敬德的马头。“山上弓箭手太多,贸然上前,讨不到任何便宜!”   
“谁把你给放出来了,哪个有如此狗胆!”尉迟敬德正在火头上,指着陆建方的鼻子骂道。如果对方不提醒,也许冲到一半,他自己就会意识到指挥失误,将弟兄们重新带下山坡。如今被对方点醒了,反而觉得又羞又气,明知是错,也不想回头了。   
“他们绑得不够紧。刚才敌军偷袭,末将不敢坐以待毙,只好自己逃出来了!”陆建方向尉迟敬德抱了抱拳,心平气和地回答。   
以他在军中的资历和人望,的确也没弟兄敢真将其捆成一团,嘴里塞上马粪。刚才将他拖走,不过是做做样子,免得尉迟敬德下不来台而已。此刻尉迟敬德急火攻心,方寸大乱,大伙不敢劝阻,只好又将陆建方请出来,给尉迟敬德头上泼点儿冷水。   
看到对方始终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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