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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第2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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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这么久,他没少见窦红线流泪,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他而起。正怒不可遏间,耳边又听到一声哀鸣,“叫你走就走吧,别再问了。干粮和路上用的细软在那匹红马的背上,黑马背上驮的是水。快走,我哥哥亲自来抓你了!”   
“什么?”不光是罗成,连同程名振都被吓了一跳。窦建德明明在聊城筹备祭天称王,怎么转眼又杀到了襄国郡?并且事先连声招呼都没跟洺州营的人打?如果他另有图谋的话,如今洺州营的底层将领们都在四处带领百姓屯田,恐怕连赶回来“见驾”都来不及。   
“快走,快走!”在一连串的催促声中,罗成慌慌张张地跳上了坐骑。此刻,他也顾不得再装沉稳了,看了眼哭成了泪人儿的窦红线,低声问道:“你呢,跟不跟我一起走。我准备去南边转转,你可以跟我一道!”   
窦红线用力地摇头,想忍住悲鸣,却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喉咙。“我,我不能走。哥哥,哥哥在信中说了,如果我被你骗走了,他就亲自带着大军去幽州要人。我……。”   
“老窦怎么一点儿道理都不讲!”雄阔海等人本来看着窦红线不顺眼,此刻亦听得义愤填膺。在大伙的记忆中,窦建德是个非常懂得收敛的人。即便心里有所不满,也不会表达得如此直接,如此肆无忌惮才对。可看窦红线的表情,又不是在故意说谎。难道人不能当王,改个称呼,脾气秉性就全变了?   
“要人就要,我幽州还怕了他窦王爷不成!”罗成最恨别人冲自己耍横,竖起眼睛,厉声喝道。“走,我带你去南边逛逛,让你哥哥跟我父亲讲理去。看看幽州虎贲的刀子硬,还是你哥哥的拳头硬!”   
听他如此冲动,窦红线更不敢跟他走了。事实上,窦建德的信里可不止拿幽州来相威胁,并且声称,如果在他到来之时见不到亲妹妹的话,便要治所有人保护不周之罪。自己和罗成可以一走了之,窦家军也未必能拿幽州奈何,可程名振、杜鹃却是哥哥窦建德的部属,无论情理和实力,都无法抵抗哥哥的雷霆之威。   
她不再解释,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凄楚。罗成的手空空伸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叹了口气,也不顾众目睽睽,举掌发誓:“你当日救命之恩,喂药之德,我罗成这辈子都不会忘。日后若是有用到我之处,不管多远,尽管送封信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就是让罗某拿命还你,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窦红线无法回应,蹲在低声痛哭失声。此刻的她,再不需要去装高贵与坚强。只是这份真实表现得稍为晚了些,罗成在马背上探了探身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拨转坐骑,松开了缰绳。   
“呜呜”一阵紧急的号角声在空中炸响,大破了春天绵延的宁静。听到角声,平恩城附近的洺州子弟放下锄头,迅速向城内靠拢。   
窦王爷,来了。    
  第三章 飘絮 (七 中)   
窦建德来得甚快;还没等程名振这边做好"迎驾"的准备,大军已经渡过了漳水。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挥师直取平恩,而是将两万多护驾精兵驻扎在了清漳城外,命他原地待命。自己则带了五百名近卫和一百多名官员,慢吞吞地向平恩走来。   
“窦天王到底要干什么?”接到密探的最新线报,程名振被窦建德的举动彻底搞糊涂了。但事态演化到了如此地步,无论是福是祸,他只能硬着头皮死撑。把临时召集起来的千来号人都交托给杜鹃和伍天锡,命他二人在平恩城内随机应变。然后在雄阔海等二十几名亲卫的保护下,飞马迎出十里。   
远远地望见了流苏华盖,程名振翻身跳下坐骑,肃立拱手,扯开嗓子喊道:“未知王驾千岁光临,臣等不能远迎,恕罪,恕罪!”   
窦建德也早就看到程名振,命人停住马车,大笑着走了下来,“咱们自己人之间就别来这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了吧!你应该知道,孤之所以晋位称王,只是为了早‘定秩序,明号令’而已,不是拿来跟自家人摆谱的!”   
“既然王爷已经晋位,臣不敢僭越!”程名振又躬了下身,正色回应。他现在根本猜不透窦建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宁可把礼走全了,也决不给对方留下发作的机会。   
窦建德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受了他一礼。然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着摇头:“你啊,年龄不大,怎么说话做事跟个小老头似的。好了,好了,过场走完了。咱们进城去吧。孤打早晨到现在一口热乎水都没喝上,肚子早就饿瘪了!”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肚子,发出一通空空的声响。雄阔海等人一直在旁边小心戒备,万万没料到窦建德居然来了这一出,被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咬紧了牙关苦忍。但看向对面的目光却不知不觉间柔和了起来,一直绷紧在刀柄上的手也慢慢放了下去。   
此时的程名振心里如同挂了十五只水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看了一眼窦建德的身后,发现跟得最近的全是些陌生面孔的文官,犹豫了一下,拱手回应道:“如果王爷不嫌小县粗陋,请移驾入内就膳!平恩百姓,定以接待王驾为荣。”   
“你这平恩县如果还说粗陋的话,天底下恐怕除了京师和洛阳,其他地方都得叫猪圈了!”窦建德大咧咧地一摆手,笑着打趣。“让给我一匹马,我骑着去!”回头看了看身后,他又笑着叮嘱:“你们谁喜欢坐车,尽管坐去。俺老窦先在马背上透透气,***,明明天不热,却楞给老子憋出一身汗来。”   
众文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咱能拦下窦建德。雄阔海唯恐天下不乱,迅速跳下坐骑,将自己的骏马牵给窦建德,然后小跑到御辇前,伸着脖子往里边观看。他倒不敢真坐窦建德的御辇,只是想试探一下窦建德的态度而已。谁料窦建德一点也不生气,跳上坐骑,扭头说道:“想上就上去,一辆破车而已,我让你上的,谁还能过后说出什么话来不成?你们慢慢看着,我可是要先过把瘾再说了!”   
说罢,不待有人回应,抖动缰绳,策马向远处的城郭冲去。程名振见状,赶紧加速跟上。君臣二人一前一后,奔行如风,哪管他背后眼珠子掉了满地。   
十里路距离说到就到,转眼之间,已经可以看到平恩县敞开的大门。杜娟和伍天锡带领着百余士卒肃立在门口,列队恭迎王驾。窦建德冲他们挥了挥手,单人独骑,马不停蹄地冲过城门,瓮城,长驱而入。一直冲到县衙附近才飞身下马,把马缰绳向惊得目瞪口呆的看门小卒手里一丢,一边伸出蟒袍的袖子擦汗,一边大声嚷嚷道:“痛快,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你们谁去给我舀一瓢井水来解解渴,要刚打上来的,能带着点儿冰渣儿最佳!”   
“遵――命!”士卒们嘬着牙花子回应。像这样没架子的王爷,绝对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给王爷把冰镇的梅子端到大堂上去。顺便打一盆水来,伺候王爷净面!”程名振前后脚赶到,跳下坐骑,大声补充。   
这回,士卒们知道怎么办了,笑呵呵地领命而去。一边跑,还不忘了回头再看窦建德两眼,深为对方的行为心折。坐拥四郡三十余县的一方豪杰,言谈举止却没半点架子,就像邻居家刚下地除草回来的老大爷一般,土里土气,却从头到脚透着股子亲切。   
程名振却不敢像弟兄们那样随便,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窦建德迎入县衙正堂。后者知道他的秉性,也不多客气。大马金刀往主位上一坐,四下看了看,笑着说道:“你这郡城瞅着挺繁华,衙门里边却真够寒酸的。很好,很好,我老窦就需要这样的官儿。待会儿等后面那帮家伙来了,让他们都进来看看。看看你是怎么当郡守的。***,一帮就知道摆谱的玩意儿。整天跟我抱怨这抱怨那,碰上正事儿就缩脖子!”   
“王爷带的那些官员,刚才臣好像都不熟悉?”程名振猜不出窦建德肚子里藏着什么猫腻,只好笑呵呵地试探。   
“你当然不熟!都是刚刚征辟没多久的!一共百十号吧!刚才我急着摆脱他们,所以就没给你引荐。”窦建德笑了笑,悻然说道。看样子,他最近这段时间跟自己麾下的臣子们相处得不是很愉悦。“这些玩意,名气都大得很!***,是俺老窦自己自己傻,好端端的非给自己找了群爷爷供着。一个个干啥啥不灵,跟俺老窦讨要起待遇来,却是一个顶两个!”   
程名振听得直眨巴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明白这位窦王爷在说些什么。原来窦建德有感于麾下人才匮乏,所以效仿战果时代的燕王,四处寻访大贤。却没料到那些所谓的大贤,多是些浪得虚名之辈,加入幕府后非但根本起不到他预期的作用,反而自视甚高,动辄便以辞去相要挟。偏偏眼下窦建德还需“千金买马骨”的虚名,所以即便对方再讨厌,也只能捏着鼻子苦忍。宁可被酸味儿熏死,也不能落下不能容人的口实。   
“笑什么笑,还不是都被你跟老宋两个害的?”见程名振眼睛里边充满了幸灾乐祸,窦建德气哼哼地数落。“都是你们两个,总说外边人的才能胜你们两个十倍。我老窦缺心眼儿,也就信了。他***,如果这些东西是大贤,怎么盛世乱世都没见他们混出个人模狗样来?狗屁,现在我算看出来了。什么大贤,就是比赛谁脸皮厚,谁能吹呗。你吹我,我吹你,吹来吹去吹自己,到最后,坐在屋子说一通大话,就都成贤了!”‘   
“王爷这话小心被人听见!”见窦建德那幅有苦没处诉的模样,程名振笑得肠子都发疼了,低着头提醒。   
“听见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么?那都是吓唬人的把戏,和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差不多。我现在是不想拆穿他们,所以就暂时先虚应着!”窦建德翻了翻眼皮,满脸不忿。“对了,你今年的屯田诸事进行得如何了?能找一处正在进行的地方让我等开开眼界么?”   
“主公有命,臣焉敢不从!”听窦建德把话题突然又转到了公务上,程名振拱拱手,正色回应。   
“坐下,坐下。别人没跟来前,咱们两个都别来这些虚的。”窦建德白了他一眼,很不满地命令。顺手拈起一颗冰镇过的青梅丢进嘴里,一边品,他一边继续补充,“我这次来,主要就是看看屯田、料民、修渠诸事。其他几个郡也在弄,但都是生手,遇到麻烦不少。大贤们非但不帮忙,反而整天让我改弦易辙。我想着啊,与其让这群大贤天天跟我说三道四,不如让他们自己亲眼看看。正所谓眼见为实,能亲自看看你屯田的成效,比听他们一车废话都管用!怎么样,你这里方便么?”   
程名振想了想,笑着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几个县都有新开的屯田点儿。最近的几个屯田点儿距离平恩县只有四十多里。只是地方上没有驿站,怕大贤们去了受不了那个苦!”   
他故意将大贤两个字咬得很重,以示自己对其的不屑。此番做作,果然甚对窦建德的胃口。后者点点头,大笑着说道:“哈哈,不怕苦,越苦越好。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么!就该让他们吃点苦,才会明白稼穑艰难!我现在想,这群大贤之所以满嘴跑舌头,就是没见过百姓们怎么过活。让他们见识见识,日后也不会再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等蠢话来!唉!你可不知道啊,我现在只要一升帐议事,就被这群王八蛋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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