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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素心-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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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华不再言语,子山把她自崩溃边缘扯回,她越想越害怕,吓得半死就是这个意思。

    子山替她盖上毯子,她在旧沙发上睡着。

    子山松口气,到厨房去斟咖啡,遇见珍珠。

    两人一起问:“家华/小霖怎样?”

    “都睡了,她们也真辛苦,唉。”

    “做人太难,其实母女都没错,其中太多误会。”

    珍珠说:“我同于霖说,以后,任何聚会,十五岁的你一看到有人拿酒出来,立刻退席,还有,饮料握在手里,以免坏人下药。”

    子山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教得很好。”

    珍珠很高兴,“我有用?我不走了。”

    “这不是我的家,我只是地库租客。”

    “你搬走,我住这个地库。”

    子山没好气,“珍珠,你故态复萌。”

    她却说:“我要上楼陪小霖,不与你多讲。”

    角色又调转了。

    幸亏是周末,母女睡得很晚才醒。

    小霖问珍珠:“我怎么见妈妈?我只好离家出走。”

    “你认错没有?”

    “我知道我不该在那幢屋子久留饮酒。”

    “那么,忘记过去,努力将来,假装没事,一切如常。”

    “这是什么?”小霖怀疑,“这是孙子兵法秘诀?”

    一边家华也说:“我做不好母亲。”

    子山劝:“单身母亲难做,有伙伴即丈夫比较好: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配一搭,一正一副才能演好一出戏。”

    家华叹气,“一会见到,我该怎么办?”

    “你是她妈妈,唯有老着面皮,假装没争吵过。”

    “这次裂痕,需时修补吧。”

    “不要紧,会得痊愈。”

    经过这次,母女总算知道,谁也不拥有谁,更应珍惜现有关系。

    珍珠一定要留在于家,家华不赞成。

    珍珠问:“你怕我抢走子山?我才不会喜欢他。”

    子山瞪她一眼。

    “不不,子山像我大哥。”她越描越黑,“可是他人像一块木头,不,我指他四平八稳,不懂生活情趣……”

    家华说:“别多讲了。”

    珍珠说:“你们是我唯一唯二的亲人。”

    家华答:“我们永远是你朋友。”

    珍珠沮丧:“你们对我留有余地。”

    子山说:“珍珠得寸进尺的脾气永远不改。”

    珍珠佯装呜咽。

    家华坦白的说:“珍珠,你是危险人物,我不便留你,即是亲妹子,我也得忌你三分。”

    珍珠叹息:“我希望戒酒戒烟,有你们看管,事半功倍。”

    “听说经理人帮你接了几则广告,你起死回生了。”

    珍珠点头:“我再也不必到便利店偷三文治吃。”

    子山心痛:“怎么会去到那种地步!”

    家华答:“一不小心就可以做到。”

    “不过同从前风光日子,那是不能比了。”

    家华劝说:“那些是梦境,多想无益。”

    珍珠说:“家华你真是脚踏实地。”

    家华苦笑:“小霖出生时我十多岁,住在妇孺收容所,做最低工资劳工,晚间读文凭,我能飞吗?”

    珍珠问:“为什么生下小霖?”

    子山生气:“因为她不像你那般聪明,没你那么自私,她爱孩子,她愚蠢,可以了吧。”

    珍珠也生气:“对不起,我一早就走。”

    家华却笑:“趁今晚,把故事说完走吧。”

    珍珠闷闷不乐,“我的故事早已完结。”

    “你的男朋友,没有留珠宝给你?”

    “我不要那些东西。”

    子山问:“那枚双手握着一颗心的指环呢?”

    “早已抛入大西洋。”

    子山点头,“这是一篇小说的好名字,早已抛入大西洋或是太平洋,或是北冰洋,看女主角住在什么地方。”

    大家都笑了,取出廉价但美味的葡萄汽酒,碰杯痛喝。

    珍珠说下去:“我一直等他叫我回去,可是一年很快过去,我的钱用光了,本想问他讨,可是他的律师说,他已经到欧洲隐居,他吃了败仗,完全退出,统元地产已经与他无关,但是说也奇怪——”

    家华脱口问:“你注意到什么?”

    珍珠侧着头想一想,“他们都变了。”

    “谁,他们是谁,什么人与以前不同?”

    珍珠像是形容不出,欲言还休。

    “慢慢讲。”家华想听故事。

    “他大哥本来待我相当客气,可是忽然生了一场急病,再次出现,他坐在轮椅里,一直微笑,像个机械人。”

    子山愣住,“你没看错吧。”

    “我形容的不大好,总而言之,他仿佛失去反应。”

    子山若有所思:自医院出来,林智科情况并无改进。

    “他大哥仍然穿着夸张的服饰,我记得是一件闪闪生光的织锦袍子,他还戴着丝绒软帽,像莎剧里的角色,正嫌他呆,每隔一段时间,他却会对着未婚妻微笑,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但前几天我看到他的结婚照片,他又站起来了。”

    子山轻轻说:“我也在报上看到那张照片,他好似相当健康。”

    珍珠抬起头,纳罕地问:“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家华也看牢子山。

    “你的男友叫林智学,他大哥是林智科,林氏是著名地产商人。”

    家华点点头,“原来是他们,关于林氏,传闻颇多。”

    珍珠颓然,“瞒不过你们法眼。”

    家华说:“珍珠,真没想到你曾经是林家的人。”

    珍珠摇手,“不,不,我未敢高攀。”

    家华说:“小报传林智科几乎未能自医院直着走出来。又绘形绘色传他往欧洲,抑或是美东岸求医。”

    子山又轻轻问:“珍珠,你见到伍福怡吗?”

    珍珠苦笑,“福怡,众人的女神。”

    家华心一动,凝视子山。

    珍珠说:“那天,他们宣布全盘接收统元地产,我看到伍福怡,他们每个人脸上都似罩着一层死灰烟雾,阴森森,十分可怕,除了林智科,没有人有笑意,无人高兴,我记得我很害怕,智学气得全身出汗,握紧拳头,青筋爆绽,我恐怕他们会互相撕杀,张开嘴来,露出獠牙,咬死对方。”

    珍珠打一个冷颤,犹有余悸。

    “不。”子山说:“福怡一定不会那样。”

    “你错了。”珍珠说:“那天,伍福怡扯紧着脸,她长得白晳,你可以看到她脖子上青色筋脉,她一反常态,我从未见过她那样紧张。”

    子山不信,“你看错了。”

    珍珠说:“我看得再清楚没有。”

    家华拉一拉子山,“珍珠是目击证人。”

    珍珠兴致索然,“我已经说完。”

    家华微笑,“伍福怡可是小霖在船屋上见过的那个白皙女子?”

    珍珠说:“福怡从来不晒太阳,我见过她没有化妆的脸,那简直像白玉一般。”

    家华脱口说:“那岂非可怕?”

    “不,晶莹细致的美玉,给人难以形容的好感,所以每个人都喜欢她,可是,那天,她似变了另一个人。”

    家华看着子山,“请告诉我,你是否曾为林家工作?”

    珍珠大奇,“子山,你曾在林家进出?我为何没有见过你?”

    “我同他们不熟。”

    珍珠说:“但你见过他们真人,你过那时的我?”

    子山不愿作答。

    家华乘机说:“珍珠,我送你回家。”

    “我的公寓没汤没水,堆满脏衣服……”

    “我已经吩咐保姆帮你收拾干净,来,别怕,学习生活。”

    她们出去了。

    子山撑着头苦苦思索,但他只得拼图一角,要看清楚整幅图画,真不是易事,他想得头痛。

    有人按铃,原来是信差来取稿。

    “明天吧,”子山说:“明天会做好。”

    信差不置信,“朱先生,你叫我失望,连你都开始交不出稿。”

    子山微笑,“准时交稿不是编剧。”

    信差说:“朱先生,我在门外稍等,一小时后你让我交差可好,别叫我空手回去。”

    子山有点羞愧,“也好,我试试看。”

    他集中精神,把初稿整理一会,打印。

    启门,看见信差坐车里喝咖啡吃松饼,十分自在。

    信差很高兴,子山把稿件给他。

    “我知道你不会叫我失望。”他开车离去。

    家华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千万不可叫客户空手回去,有客不可欺客,无客切勿怨客。”

    子山汗颜,“是,是,多谢教训。”

    家华微笑,“各人埋头工作吧。”

    子山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写稿。

    傍晚他们三口出外吃龙虾大餐,在拥挤小店内围上布巾,大快朵颐,十分痛快。

    家华说:“应该叫珍珠一起。”

    子山答:“她不悉没有去处。”

    “你在林家见过她?”

    子山点点头,“美艳如一团火,似一贴膏药贴着二公子,看不出真实年龄,只见一张红嘴唇,那时,对她没有好印象,也不敢接近,没想到,真人其实相当单纯。”

    家华点头,“原先想:那样冶艳,一定相当坏,但其实不是,人不可以貌相。”

    “也许因环境转变救治了她。”

    家华忽然问:“伍福怡呢,你可有看清楚她?”

    子山轻轻答:“我不知你说什么。”

    “你会不会看错伍福怡?”

    子山反问:“我怎样看有什么要紧?”

    家华见他坚决不透露内情,只得一笑置之。

    吃完晚餐,大家继续工作。

    家华说:“有人介绍这个小生给我:没有学历,中学尚未毕业,个子并不高大,样子也非标准英俊型,一半华裔血统,用他,还是不用。”

    小霖过去一看照片,“用他。”

    她母亲笑问:“为什么?”

    “他有一双会做梦的眼睛。”

    子山笑,“少女观众的意见值得尊重。”

    一双会做梦的眼睛,子山想,胜过戏剧系高材生,他的双眼词不达意,最失败的是珍珠至今尚未把他认出来,可见她根本不曾看真林智能科,她只看到那袭织锦袍子。

    子山在长沙发上盹着,他梦见林智科,子山问他:“福怡呢”,他答:“福怡此刻当权了,我一死,统元就是她的囊中物。”

    什么?子山惊醒。

    梦中衣着华丽的智科笑盈盈,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子山尺出一身冷汗。

    一看,天已经亮了,小霖来找他,“朱叔,今日由你送我上学,抑或,我自己步行?”

    “不可,路上都是豺狼虎豹。”

    他跳起漱口送小霖上学,一边问:“妈妈呢?”

    “一早回公司开会。”

    “可打算跟母亲入行?”

    “不。”小霖答:“我选读物理、生物、西文及数学,我将读生化,坐实验室。”

    “那也好,科学家生活稳定。”

    小霖嬉笑,“居里夫人一生清苦辛劳。”

    “那是从前,今日实验室不一样了。”

    “朱叔,我真不愿你离开我们去与别人结婚。”

    “当我是舅舅好了,如果结婚,我会挑一个好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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