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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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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克什米尔的藏红花,对妇女生血滋补有特别的效果。”坚贝央把一个铁制筒子推到吉塘仓面前:“这是我派管家从印度人开的商店里买来的,是正宗货。”一听这话他眼前马上闪现出云超娜姆失血的惨白面孔,太好了,正用得着。他两手下意识地按紧了铁筒。    
    “还有这个,”坚贝央旋开了一个表面绘有冒热气牛奶的硬壳筒子,“这是保温筒,热茶热饭都能盛。什么热食物只要搁进去,旋好盖,过几个时辰再拿出来,依然是原来咋热,还是咋热。吃着舒心放心,它是咱高寒雪域的太阳神啊。”吉塘仓欣喜地端详保温杯,又提起杯子摇了摇、试了试。他已经想好了保温筒的用处,拿保温杯每天给云超娜姆送炖好的虫草羊肉汤、川贝羊肉汤、蜂蜜红枣羹,让自己有机会用实际行动表达表达内心的情义。    
    他要张口表示感谢,坚贝央用手势拦住了。他神秘地把手往袍里插去:“师傅,你闭住眼伸出胳膊来,我还有一件礼品送给你。”    
    吉塘仓又好笑又感动,觉得坚贝央今天如此调皮纯情开心,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说明他把自己当作一家人了,当作知己朋友看待,没有把他当成外人。他肠子里热呼呼的,胸口微微起伏,心头的隔阂一下化作气泡消散。他听话地闭上眼睛扭过头,两条手臂平伸出去,什么也不去想不去猜。    
    一条冰渗渗、滑溜溜的带子爬上左胳膊腕,并啪地一下卡紧了。他猜出是一条手表,可这只手表不像是一般的表。它沉甸甸的胜过一般表。这是什么表呢?“可以睁开眼睛吗?”他故意咬字拖调地问道。    
    “可以,睁吧。”    
    吉塘仓看到自己手腕上戴着一只怀表般大的黑面银壳手表,表面不同位置镶着大小不均的圆圈圈,分别有几种针头密密麻麻地在走动晃摆,整个表厚重富态,又藏着一种神秘、深遽。“这是最贵重、最新款的瑞士劳力士手表,有空霸有海霸,多高的天空也不停止走动,再深的海底也能听到它的咔嚓声,摔在石块上也不出故障。我花了八百大洋托人从印度加尔各答买来专意送师傅作为纪念的。”    
    吉塘仓心头喜水荡漾,眼角浸出泪花,嘴里却一个劲嗫呐:“礼重了,礼重了……”    
    “师傅恩重如山,不是您寻访认定,我那能坐在坚贝央这个位置上;不是你苦心周旋,马麒马麟不会放过吉祥右旋寺;不是你使尽解数,尕司令的造反队伍早一把火烧光了吉祥右旋寺;不是你资助十万银元,五年前我坚贝央去拉萨学习深造朝香拜佛的愿望就成了泡影。师傅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只恨平时难以报答。”坚贝央说得激动了,眸子上蒙了一层水花。    
    吉塘仓眼角噙着泪珠哗地掉了下来。脸上肌肉抽搐颤动着,他颤颤抖抖要站起来,却被坚贝央轻轻按了下去。    
    “我今天请师傅过来,除了馈赠礼品,表达敬意,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吉塘仓用手背揩去泪痕,昂起头平静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写个剧本,创立咱安多藏区的藏戏剧种。”    
    “剧本?”他为难了,尴尬地搓开双手思索。他会写传、散文、论文、公文,但剧本却从未写过。平常也只是看过一些戏,有卫藏地区的阿姐娜姆戏,有去内蒙、山西、西安、兰州看过的几场秦腔、京戏。除此以外,什么是戏他一概不知,更不用说尝试去写剧本。坚贝央今天把一道想都未曾想过的难题摆在了他面前,他不敢抬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坚贝央充满期待充满希望的那双大眼睛。    
    “我知道为难师傅了,我把全寺所有的活佛、高僧都用心称掂了一遍,惟有吉塘仓活佛能胜任这吉祥右旋寺开天辟地第一业举。”坚贝央很郑重地说道。    
    吉塘仓困惑不解地探视着坚贝央。    
    “历代吉塘仓活佛都有着很高的文学修养,享誉中外,能写能说,又见过世面,懂得人情世故,写出来才能打动人心。”坚贝央的目光诚恳、执著,有点咄咄逼人,摆出非叫他答应不可的架势。    
    吉塘仓没有办法推却,但他心里无底,老虎吃天无处下爪,他还是怔怔望着坚贝央发愣。    
    “师傅想知道我为什么异想天开地要搞什么剧本,搞什么安多藏戏吗?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吉祥右旋寺是穿袈裟、戴金冠帽佛僧的吉祥右旋寺,不是穿皮袄、背刀枪的俗人的吉祥右旋寺。要振寺院的威风,扬寺院的名气,光靠讲经念佛不行,要通过艺术的翅膀,把我们的心气、精神,要说的话全传扬出去,化作教民灵魂的照明灯、方向针。要让吉祥右旋寺和坚贝央,让三千名活佛高僧雄踞他们胸坎的中央、弥漫他们头脑的每根神经。”    
    吉塘仓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阵他才明白坚贝央的苦心所在。这是一场较量。但不是刀枪子弹的较量,口舌的辩论,而是另一形式的严峻较量。目的就是把吉祥右旋寺失去的政教大权从穿皮袄、背刀枪的俗人手中夺回来。至于这俗人是谁,他和坚贝央心照不宣,心里很清楚。    
    “好,我接受大师的委托。”他坚毅地直视坚贝央的目光,“你要我写什么?”    
    “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吐蕃开国明君?为什么不搞佛经故事偏要写一个世俗帝王?”    
    “不!他身上有着政教两业的光辉,既统一了大藏区王国,又引进了佛经佛僧,佛法僧三宝终于在雪域扎下了根底。这个功德这个佛业正是我坚贝央学习的楷模,也是所有黑头藏人僧俗追求的志向。我想通过这样一出戏,把大家的心凝聚在松赞干布的麾下,一扫萎靡不振之气、散漫分裂之风。”    
    吉塘仓亢奋地笑了,他站起身拉着坚贝央的手腕,在对方手背拍了拍:“你请我来,原来不是为了馈赠从拉萨拿来的礼品,而是要给我套笼头上驮子呀。我上当了,上当了。”    
    两人会心相视一笑,手握得更紧了。    
    午饭准备得丰盛又独特,没有传统的藏式套餐。也就是说没有捏死面灌汤羊肉包子,没有煮手抓羊肉,没有盛盖浇酥油汁的人参果米饭,更没有端烩菜和酸奶。他俩步入餐厅时桌面上已经摆有几碟小菜,有油炸花生米、煮红枣、蕨菜料、腰果。后面端上桌的是兰州特产百合泥、安多林区产的炖熊掌、狼肚菌、丁字蘑茹炒羊肉片,过油蕨麻猪肉,最后是印度风味的咖喱牛肉米饭。


第五部分第十二章 风雨见真心(3)

    吃罢饭,吉塘仓准备告辞回佛邸,坚贝央又把他婉请到客厅里,端上来冬果梨、黑皮软梨、葡萄干等果品请他品尝。    
    “师傅,您还记得民国十七年河州尕司令造反侵扰咱吉祥右旋寺的事吗?”吉塘仓点点头,脸忽地阴了下来。怎能不记得,那是他一生中最为恐惧、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至今想起来都令人头皮发怵、脑门子渗出冷气。要不是在前有坚贝央一句铿锵有力又满怀深情的挽留话语,他那时可能早在参尼寺专心修禅,或是去了羌泽温泉陪伴云超娜姆,避开了那场黑风妖雾。    
    “就你那句话,害得我现在一想起来还心惊肉跳,常做恶梦。”    
    坚贝央自得地笑了,谦恭地站起,双手合掌,躬腰曲背摆出要叩头的样子:“那我给师傅叩三个等身头,赎回我的罪过。”    
    吉塘仓佯嗔地把坚贝央拽到沙发上坐下,“马儿跑远了,灰尘趟起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也是命里注定有这样一次劫难啊。”    
    坚贝央慨叹一声:“我们家族对不起你呀,佛父佛兄不该抛下你偷偷溜走,我年小不拿事,想派人给你通个气,好有个思想准备,佛父佛兄却不答应,说漏了风一家人谁也跑不出去,我只好跟着他们逃走。这件事一直像个铁疙瘩压在我的心窝里。我心里清楚,你是冲着我那句话又当了一届总法台的。”    
    “你还记得你那句话?”    
    “记得。请允许我再诵念一遍:师傅,你忍心抛下我走?你不能再送我一程?”    
    “你那句话揪得我心根发痛,眼泪花子泡满胸腔。既然我寻访认定你为四世坚贝央的转世灵童,既然我是你的剃度师傅,这就是前世已定的缘分,后世的际遇,我得为你负责到底。不然我早撂挑子走了。”他动情了,声嗓激动得有点打战。    
    他永远忘不了那段往事……    
    马麒的宁海军撤走了,坚贝央和佛父佛兄凯旋而归。他组织了大规模的欢迎仪式,动员了全寺僧众,金鹏镇各族居民,周边“神部”十三庄教民,走出寺外十几里路,一路排列隆重接迎。坚贝央年纪小,又坐在轿子里,他没有看见表情是什么,但他看见了佛父佛兄的表情。父子俩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尤其是泽旺脸上挂满了胜利者骄狂得意、不可一世的矜笑。见了他,也只是礼节性地在马背上躬躬腰,合掌打个招呼而已,没有像所有教民那样谦卑地接受他馈赠的哈达并搭在脖颈上。真可惜了那条精细漂亮绵长宽幅的阿细哈达。佛父在马上接过哈达后还搭在了脖颈上,而泽旺接过哈达后便让亲兵收拾进袍怀里,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和省政府派来的汉官用生涩的汉话说说笑笑,指指点点,有时向欢迎的队列喊一两声吉祥如意、心想事成一类的话。他受到了冷遇,陷入尴尬,心头的气一咕嘟一咕嘟地往外冒。哼,要不是我吉塘仓惨淡经营,苦心维持,还能保存下来这吉祥右旋寺吗?如果寺庙被敌人端了,即使你是金翅大鹏,也不如一只蚂蚁,照样流落失所、无家可归;即使你取得了多大的胜利,你也失去了立脚的坑扎根的窝。你能重新修建这样宏伟壮观的大寺名刹吗?能聚集这么多高僧大德和活佛们吗?你能刻印收藏这么多经典语文献、佛画唐卡吗?不能!绝对不可能!那是几代人、几百年来僧俗教民积累奋斗的结晶,是各种善缘、机遇的堆砌!而不是一次仗打出来的,一口气吹出来的。没有了吉祥右旋寺,你泽旺本事再大也是刺瞎了双眼的大象,扳了利爪的老虎!    
    更让他恼火的是,佛父佛兄竟敢违忤神圣寺院的规定,作为俗人教民不在山门前下马,而是扬长纵马,直到佛邸二门才下马。    
    接下来是各种庆功活动、宴会、酒席、讲演报告,颁奖赐赏等等的。吉塘仓请了病假,歇在佛邸里一概谢客,见了佛父佛兄那神态他小肚眼里就胀气,就觉得心头冤得很、闷得慌。    
    那股热闹劲散了以后,他来到坚贝央佛邸,向少年坚贝央请假,辞去总法台之职,说阿坝参尼寺那边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四川杨森主席也来函请他去川西北讲经弘法,再说身体也不太舒服,想到深山幽林的古刹中坐禅休养一段时间。坚贝央没有说话,佛父佛兄却在一旁抢先开了口,说了一大套溢美之词,褒奖他艰难时期还维持吉祥右旋寺法轮不停转动,僧俗教民平安,资助抗马活动的功德。接着表示理解请呈的举动,应该允许吉塘仓随自己的心意自由活动。言下之意是同意吉塘仓辞去总法台之职。说罢,两人同时说:“就这样定了。”    
    “不!”坚贝央突然冒出个不字,语调坚定有力,双眼炯炯逼人。    
    三人都惊住了,不知道才十岁过点的转世灵童要说什么、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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