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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集催命符 作者:程小青-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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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倒善于用手!” 
  “如果明枪交战,我什么都不怕。可是躲在暗底里放冷箭,我倒有些受不住。但阿三是一个粗坯,这回事他一定干不出的。 
  “你再仔细想想,你在外面的朋友很多,难道没有一个和你过不去的? 
  “我相信没有——不过——一今年夏天有一个朋友叫盛家森的,曾因着买狗票的借款和我吵过一次。我因他逼得厉害,不给我一些面子,也几乎动手。后来我把钱还了他,他就重新和我做朋友,上礼拜他还曾到我家里去瞧过我。我想他也决不会干这种阴谋。所以我想来想去,除了丽云的姘夫,不会有第二个人。 
  霍桑没有答话,又酿成片刻的静寂。我正要旋转去瞧,甘汀荪又说话了。 
  “霍先生,你只要能够查明白他的姓名地址,那我就感激不尽。至于以后的交涉,我尽可以自己来办。我只怕他也许请了什么有法术的道土,画了这种捞什子的符,谋害我的性命! 
  “唉,你又来了!我想不到像你这样的年龄,又多少受过些新教育,竟会这样子迷信。 
  “这不能算我迷信。我在小说上见过不少用妖法神符害人性命的事。况且双十节那天,我在跑马场里的确输掉了——”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这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现在你最要紧的,必须抛弃这无意思的迷信,否则也许当真会闹出乱子来。 
  “好,霍先生,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调查他? 
  “我可以两方面进行:一方面,我打算到南强女学方面去调查一下;另一方面,你最好在家里留心些。我想令妹总有什么方法和伊的情人通信息的。 
  “这倒很为难。我平日白天不常在家里,那三个仆人又不见得肯听我的话,代替我侦查伊的行动。 
  霍桑又站了起来,似乎已准备送客。 
  “那么,你姑且留心些,说不定会有什么机缘。我如果有什么信息,会随时通知春波兄的。” 
  “谢谢霍先生。但这一番话,你不能给任何人说起,否则我真不能在外面做人了。 
  “你不必一再叮咛。不过你须听从我的叮嘱才好。再会吧。 
  我等到霍桑送甘汀荪走出了前门,就立起来伸一伸腰。我先开亮了餐室中的电灯,将那板壁孔上的木节重新塞好,又投去了门上的铁栓,走进办公室去。 
  霍桑回进来时,笑着向我说道:“包朗,你刚才险些地露出马脚。 
  我答道:“什么事?我借重了你的热茶,咳嗽都没有咳出来。 
  霍桑道:“你的纸烟的烟雾,曾一缕缕从那小孔中吹送出来。幸亏他粗。已没有眼见。 
  我笑道:“唉,这一着我倒没有注意。 
  霍桑又笑道:“你如果犯了罪,就在类乎这样的不注意上,要给人家利用了做把柄哩。现在我问你,据你观察,这甘汀荪是一个什么样人。 
  “他是个专门享乐不作别用的浪荡,而且还近乎流气。 
  “是。他的性格方面呢?” 
  “我看他的性情很粗暴,胸无城府,但因着欢喜赌博,又非常迷信。 
  霍桑点头道:“很对,很对。包朗,你的观察力委实有了惊人的进步。不过他的迷信的原因,不止好赌的一端,他的知识也太浅薄了。知识浅薄的人,理智失却作用,对于一切事物,势不能有明了的理解;因为不能理解,便不得不认为神秘而处处迷信了。所以这种人体格虽很勇伟,胆力也不弱,可是一遇到比较复杂的事情,便没法应付;等于那些理智充分而体格不健全的,同一无用。 
  我道:“这种人成事不足,肇祸有余。他尽可以开罪了别人,他自己还不知不觉。” 
  “是啊,我也有这样的见解,可惜他得罪什么人,自己却指不出来。就所知的事实而论,现在我们探讨的对象,只能集中在他的妹妹甘丽云身上。 
  “你想用什么方法查明伊的情人?” 
  “最简捷的方法,自然是当面和伊谈一谈,不过事实办不到。 
  “即使办到,关于这样的隐秘的事情,伊也不容易出口;并且你既然还毫无把握,伊也决不会贸贸然承认。 
  霍桑想了一想,摇头道:“‘这倒还说不定。现在最困难的,我不能直接去见伊。我想先从南强女学方面入手。若能找到一个居间的介绍人,那么无论直接间接,多少总可以得到些线索。 
  “这样说,你的进行步骤一定很费时日。但那‘七日死’的警告,你想不会有危险吗? 
  “我想不会。像甘汀荪这样的人,如果有人要直接加害他的性命,那也需要相当的脑力和体力。你想这个假定的写警告的人,那晚上吃了甘汀荪的一掌,便会毫无抵抗地转身逃走,这种人又岂是甘汀荪的对手?”他说着从书桌面上取起那第三张符咒授给我瞧。 
  这一张比前两张多了一种符号,现在我照样附在后面: 
  我把那纸瞧一瞧,说道:“我瞧这‘七日死’三字上面,加着一种宝剑形的符号,下面还连着一点,很简洁新式标点符号上的感叹号。对不对? 
  霍桑道:“正是,我也这样假定。符咒上虽有这种撇笔,但往往连着几点圆点。这符号明明是感叹符号。因此,可以印证我们上一天的假定。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有些新知识的。 
  “我们如果能找着了这人和他开一个谈判,那一定是很有趣的。 
  霍桑点头道:“是啊,我也有同样的希望。我相信这希望终可以达到,只要你能耐性些等几天。 
  十月二十六日,我等候了一天,完全没有消息。二十七日又挨过了,霍桑仍照样没有报告。我没法可施,只耐着性儿等候。再过一天,在二十八日的下午三点钟光景,霍桑的电话又来了。 
  他说他曾到南强女校里去调查过两次,查得这甘丽云在校的时候行为还算端谨。霍桑找着一个此刻在三年级里的丽云的同班生,但也说不曾听到过丽云在校时有什么男朋友。这同班生和丽云并没有深切的交谊,不肯做居间的介绍人。霍桑在这方面已觉失望,故而打算下一天到甘家附近去守候,希望找着一个多嘴的仆人,或许可以利用着探听些消息。因为他料想那丽云的秘密,家里的仆役们总有些知情的。 
  我听了这个报告,在效果上可算是等于零,但我的希望并不就因此消灭。到了二十九日早晨九点半钟,我正在继续写稿,霍桑又来第二次报告。这却是一种紧急报告了。 
  他说道:“甘汀荪死了!事情很紧急,你乘着汽车来罢。” 
  唉,他竟死了!这消息不但出于我的意料以外,还引起了我的不安的感觉。因为霍桑预料这件事不会有什么真戏,现在弄假成真,甘汀荪竟然死了。我虽还不知道他怎样死的。但霍桑的预料已不免失败。我记得在“白衣怪”一案中,他也曾有过这样的错误。这一次难道竟一误再误? 
  我打电话雇了一辆汽车,在两分钟内已收拾纸笔,别了佩芹出门。车行不到五分钟,已驶到了霍桑的寓所的门前。我还没有下车,施桂已在门口招呼。 
  “包先生。请你把汽车回绝了,霍先生在里面等你。 
  我奔进办公室时,霍桑正背负着手在办公室中乱走。他的脸色沉着,额上的筋脉偾张,眼睛里露出严峻的异光。他的办公室中也像充满着紧张的空气。 
  他站住了说道:“包朗,事情坏了!我又不幸失算! 
  他的声调有些儿凄惋刺耳,他的神气也懊恼不宁。我却找不出慰解的话。 
  我问道:“他可是被谋杀的?” 
  霍桑摇头道:“我不知道。刚才杨春波来了一个电话,只说甘汀荪死了,叫我不要走开,他立刻就来。我已通知了汪银林,这回事不但严重,我还觉得非常内疚。”他把两只手交搓着,脚尖也在地板上顿着。“唉!人们的心理的变幻,真是不容易测度啊! 
  我听得门外有汽车停止,侦探长汪银林来了。霍桑和他招呼以后,便把事情的经过,用极简捷的语句告诉汪银林,又把那三个信封和三张怪符给他瞧。汪银林是霍桑多年的老友,他和霍桑合作的历史,凡知道霍桑的人,大概也都知道,我此刻已用不着再行介绍。他听了霍桑简单的解释,倒说出了几句安慰的话。 
  “霍先生,你用不着不安。这种事的确太近于儿戏了。谁想得到假戏会成真戏?” 
  汽车声再度刺激我的听觉。霍桑还没有回答,杨春波忽也气息咻咻地赶进来了。他一走进办公室来,乱点几下头,便喘息着报告。 
  “唉,霍先生,他死得可疑,一定是被人谋死的!……我相信一定如此!一定如此; 
  霍桑用手在杨春波的肩上拍了一拍,安慰道:“好,好,你姑且定一定神,仔细些告诉我们。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警厅侦探长汪银林先生。 
  杨春波向汪银林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从甘家出来,本想直接赶来。我怕他们变动形迹,故而又到东区警署里去报告。现在我们赶快走罢。 
  霍桑道:“可是往花衣弄甘家里去?” 
  杨春波点点头,一边还不住地喘着。 
  霍桑又道:“甘汀荪死在他家里吗?你且静一静。他怎样死的?” 
  杨春波道:“我想——我想他是被人谋死的! 
  汪银林插口道:“你暂且不要‘想’,只把眼前的事实说出来。 
  杨春波瞧着汪银林的脸,一双呆滞的眼睛霎了一霎,却不答话。 
  霍桑又说道:“他可是被手枪杀死的,还是中毒而死?” 
  杨春波才摇头道:“都不是。他是吊死的——一大概是勒死以后被人吊上去的。” 
  汪银林道:“你又要随便下断语。真头痛!——霍先生,我想此刻的时间很宝贵,我们应赶紧去瞧瞧再说。” 
  霍桑赞同了。我们为便利谈话起见,四个人便一同乘了汪银林的汽车,向大东门进发。杨春波坐来的汽车却空着踉在后面。 

五、察勘



  汽车的机轮既动,霍桑又向杨春波发问。 
  “你怎样会知道这个消息?” 
  “他的吊死,还是我发现的呢! 
  “原来如此。现在请你把经过的情形说一说。” 
  杨春波想了一想,用手摸摸他的额角,便开始陈说。 
  “这几天汀荪因为你的安慰,精神上好像爽快得多。昨天夜里我们还在大西洋吃夜饭,他谈得很高兴。我因约他今天一同乘汽车到吴凇去玩玩海景,他也答应了,约定八点钟到柳荫路我家里去一同出发。今天早晨我一早起来,准备好了等他,等到九点钟,他仍不来。我忍不住,他家里又没电话,我便赶到花衣弄去。不料他——一他竟已死了!” 
  “你再说得仔细些。你怎样发现他的?” 
  “他家里有一个后门,在一条小弄里,他们家里人常从后门里出入。我走进后门时,瞧见一个老妈子提着一只小篮从里面出来。我问伊汀荪是否在家,伊应了一声‘还在楼上’,便自顾自出去。我走进了小天井,又瞧见一个年轻的女仆在灶间里。我问伊汀荪已否起身,伊说他已起身了好久。我便一直走上楼去。汀荪住在楼上的西次间中,我去访他,往往一直到他的卧室里去,毫无顾忌,故而我刚才上了楼梯,便老实不客气地就去敲西次间的房门。我当时有些着恼,他既没有生病,并且又早已起身,为什么迟迟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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